昏。江湖是否還在守望?來自金闕的西風古道,來自帝都的雲煙渡口,什麼人正在瘦馬上遠跡天涯,什麼人正在扁舟上回望江山?
八
黃巢與宋江的不同在於,黃巢一直是個浪跡江湖的漢子,雖然有心進入體制內,參加了武科舉,卻名落孫山,這一點與白衣秀士王倫如出一轍。待到秋來九月八,我花開後百花殺。沖天香陣透長安,滿城盡帶黃金甲。黃巢既然難以透過正常的渠道一抒指點江山的凌雲壯志,便毫不猶豫地效仿起陳勝吳廣來。他留下的那篇詠菊詩,極具強梁霸氣,大有翻江倒海之勢。
唐末,如同後漢三國一樣是個風雲跌宕、英雄四起的亂世,黃巢吹響了江湖集結號,揭開了五代十國的序幕。舉手摘日月,揮袖掩江海,黃巢驅虎狼之師,運籌於刀戈獵獵之際,絕蕩于山河黯黯之地,直搗長安城,將曾經風光無限、猶若驕陽的大唐帶到曲終人散殘月如鉤的蒼茫中。
戰爭是酷烈的,殺場秋風是悲壯的。我們掀開封滿塵土的史冊,幾乎每一頁都有郊原血,每一行都有徵夫淚,每一段都有一將功成萬骨枯的冷漠註釋。沒有戰爭,當然也就沒有了史詩。我一直很激賞冷兵器時代的戰爭,刀戈遮天,旌旗蔽日,金鼓爭鳴之際壯士拔劍,血雨飛濺之時男兒歌哭,一聲號令三軍動如山移,三聲炮響萬箭逝似蝗飛,帷幄運籌笑問蒼茫,疆場演兵逐鹿天下。男兒若如是,雖死無憾,夫復何求?
陸游曾經沉鬱地道:“心在天山,身老滄洲。”劍指天山的夢,陸游一夢便是千年。在一個時期,我曾經想到兩句話---引弓射鵰天山外,不負男兒百年身。隔著重重雲煙,向執著而多情的放翁老人致敬。
戰爭因江山而起,最終要在重新洗牌的時候歸於寧靜。江山,一個英雄心底不老的夢,一個讓英雄輾轉反側寤寐求之的宿命。最終,在江湖草樹飛黃的時候,悠悠醒來,最終在江湖恨水東流的時候漸漸破碎。
起自江湖,最終鼎定江山的人物,舍朱洪武,還有誰人 ?'…87book'朱洪武是個鐵血漢子,也是一個雄恣的男人。鳳陽的花鼓現在依然在天涯漂流,金陵的宮闕依舊在晝夜沉思。由江湖浪子而成九五之尊,朱洪武書寫了一個神話,也留下了一行兇厲的歷史。
江湖就是民間,江湖的氣息就是蒼生的聲音。所以,朱洪武不容置疑地把民間的好惡帶進了江山,把江湖的聲音帶進了宮廷。明,這個名字就很江湖。元末大亂,江湖傳言明王出世,普濟蒼生,於是白蓮教扯起了明王出世的大旗,由白蓮教走出的大明天子當然不會數典忘祖。
最讓人驚絕的是,朱洪武大肆懲治官場貪腐,重典治亂世,無所不用其極。在中國的政治史上寫倆了血淋淋的幾行記載。
江湖漸漸遠了,江山漸漸寧靜,這個時候,我們已經遠離了聲聲長嘯,遠離了絲絲劍氣,遠離了那已經成為傳說的江湖。
【江湖】 解讀江山
一
提筆寫下這個題目,自己倒覺得有些稚嫩和荒唐了。
江山與江湖好像風馬牛不相及。一個是鐵馬金戈的恢弘史詩,一個是載酒嘯劍的草莽傳說,道不同,怎可以同時而語?
然而在我逼仄的心底,這兩個詞語如此固執地糾結著,那樣頑強地呼應著,讓我難以一揮慧劍將它們斬斷。
到底是因為什麼,我會這樣不可理喻地將它們熔鑄在一處,這樣匪夷所思地將它們聯絡到一起?
曾記幾年前,我讀書於高校,天氣嚴寒,北風敲窗,似片片簫聲;素雪映燈,如點點流螢。我就讀到了刺客列傳,讀到了易水蕭蕭中飄然遠赴咸陽的荊軻,讀到了擊築高歌已成絕響的高漸離。
易水寒,英雄一去不復還。咸陽道,圖窮匕見斜陽殘。荊軻刺秦的故事和那首易水詩已經掩進歲月的風塵裡,至今只留下百代的浩嘆和無盡的惆悵。然而,二十歲的男孩卻讀到了士為知己者死的悲慨,讀到了捨生取義的激越,讀到了江湖血性的蒼茫,於是淚流滿面,於是仰天長嘯,於是將柔嫩的心放置在火與黃沙中錘鍊和打熬。
秦並六國,江山一統,歷史的是是與非非,誰主沉浮的滄海與桑田,都冷靜地疾馳而去,但是那已經冷卻的熱血,那酷烈的文字,卻讓人看到了江湖與江山之間的一線閃爍的天光,讀到了草莽英雄在江山更替中的一抹豪情、一腔鐵血、一段傳說。
江山可以囊括江湖,江湖可以改寫江山。這就是我二十歲時突然而至的一縷思想的火影。於是這個固執的堅守就在我漸漸硬朗的心底成長。
歷史的主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