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操看見昔日的主母是這等風光,而她卻連雪地裡的泥都不如——人都是有求生欲【望的,一定要抓住最後一根稻草才罷休,琴操出賣了色相,從店小二那裡打聽到何氏的住處,跪在雪地裡悔過,苦求何氏救她一命。
“……擔心琴操是被人指使,暗中對懷義公公不利,我的人查過那個商人了,沒有什麼背景,應該是普通的遊商,主要在南直隸各地做買賣,此人唯利是圖,時常將姬妾送給他人暖床,打點關係,上一個小妾不堪折磨,懸樑自盡了,琴操是今年秋剛買到手的。”沈今竹問道:“夫人,此女該如何處置?”
琴操的出現,讓何氏想起了過去在曹國公府憋屈的時光,她喃喃道:“我憤然和離歸家之後,那時賢惠還在國公府,她性子剛強潑辣,心眼足,這個賤人鬥不過她,就經常挑唆李七郎責罰賢惠,七郎這個沒良心的,虎毒不食子,他卻聽信賤人的讒言,屢屢責罵賢惠,國公夫人也漠視不理,賢惠對國公府徹底死了心,才頂著‘逆女’的罵名,叛出了國公府,改姓叫做懷賢惠。琴操如今過的生不如死,理應該有此報應。”
何氏既然如此說了,沈今竹說道:“好吧,那我吩咐人叫那遊商好好管教她,莫要出來亂跑了。”
“且慢。”何氏頓了頓,說道:“我是恨她,不過也感謝她,畢竟沒有她出現,我或許還在國公府當著李七夫人,湊合著過日子,然後和國公府一起沉淪沒落,整天怨天怨地做個黃臉婆怨婦。現在賢惠嫁的如意郎君,即將臨盆,就當是給肚裡的孩子積福報吧,給琴操贖身,放她一條生路,我這裡有幾套衣服,一包碎銀子,替我轉交給她,要她好自為之吧。”
這事說到底和沈今竹無關,何氏怎麼說,她怎麼做就是了,不過還是留了個心眼,將此事書信告知了懷義,至於以後如何,讓懷義去操心吧。
琴操已經是殘花敗柳,而且不服管教,聽說有人肯買下她,遊商樂不可支,忙將琴操賣了,尋了牙人再買一個暖床的,鶯兒翠兒以前在煙花地探過訊息,最討厭遊商這種人的醜惡嘴臉,偷偷在他酒裡下了藥,下半生基本離不開病榻,再也不能禍害人。
瓔珞將賣身契、衣服和碎銀子給了琴操,琴操狂喜萬分,先是大笑,而後大哭,最後抱著包袱對著何氏院落的方向猛地磕頭,說道:“夫人如此大恩,賤妾以後定當捨命相報。”
瓔珞出身底層,她見慣了各種悲苦的人,深知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她對琴操沒有同情,也無厭惡,冷冷的說道:“夫人不想見你,你遠遠的走吧,榻房烏龍混雜,你孤身一人,萬一又被人拐
了,夫人白救你一場。”
琴操怔怔說道:“天下之大,那裡是我安身立命之處?”
瓔珞隨口說道:“今日黃曆上說往北大吉,你往北邊去吧。”沒想到這琴操居然聽進去了,果真冒著風雪一路往北,在窮途末路後洗心革面,牽扯出另一段故事來,此話暫且不表。
何氏為了寶貝女兒肚裡的孩子積福報,給了琴操新生。沈今竹回去後一頓感慨,對瓔珞說道:“很多人藐視金錢和權力,說什麼精神無價、幸福什麼的,可是你看看如今的何氏和琴操,依我看,金錢和權力能夠解決世上至少九成的問題,至於精神和情感什麼的,受太多因素影響了,往往求之不得,無可奈何,真是沒有什麼確切解決問題的辦法。沒奈何啊,所以我現在能做的,就是儘量把金錢和權力掌控好,儘量把九成的問題先解決了再說。”
瓔珞說了句大實話,“小姐,您這個話和那個荷蘭人弗朗克斯說的幾乎一模一樣,您不像親爹,倒是和這個洋乾爹越來越像了。”
好像真是這樣哦,沈今竹啞然。當晚果然如同沈今竹預料的那樣,一夜之間長江冰封,冰層將官船凍的嚴嚴實實,和冰塊難捨難分,如膠似漆。
沈今竹站在碼頭上,扔了一塊石頭下去,砸在冰面只劃出一道白痕和幾點冰屑,嘆道:“冰層太厚,連江中心都凍住了,漕兵拿火藥都炸不開,估計官船要困在這裡,等開春冰雪融化了才能前行。”
瓔珞面有憂色,“這如何是好?昨日管事去尋車馬,逼近年關,車馬基本都租出去了,我們人多、箱籠更多,一時間無法湊集那麼的車馬。”總不能真的滯留在揚州過年吧!
沈今竹笑問道:“你們說揚州什麼最多?”
瓔珞脫口而出,“銀子,有錢人多。”
鶯兒則說:“瘦——咳咳。”本來她想說揚州瘦馬的,翠兒使了個眼色,猛地意識到這種葷話不好意思對著沈檔頭這個還在孝期的閨閣小姐說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