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筠又叫人請了沐青澤與沐霽昀來,吩咐他們二人從明日起就將家中的孩子全攏到一處,不拘練武還是做些旁的,總之讓孩子們累得沒空留心旁的事就行。
雖說向筠的年紀也不過才二十七八,可她打理沐家已近十年,一向穩妥細緻、分寸得當,待人處事親厚又不失公允,因而沐家上下不拘年紀輩分,對這位少夫人都很是敬服。
沐青澤與沐霽昀聽了向筠吩咐後,也不多嘴瞎問,就按她的吩咐各自去準備了。
****
家中諸事安排妥當,外頭又有賀徵的人在暗中周全,這便沒有後顧之憂了。
沐青霜換上阮十二拿來的護衛衣衫後,由得她幫著自己做了簡單的易容。
之後,沐青霜又仔細將自己身上所有東西都檢查一遍,確認沒有什麼容易引人注目的物事,這就算準備停當了。
“大恩不言謝,”沐青霜笑著對阮十二拱手抱拳,“待我回來請你喝酒。你還別說,連我自己都覺得咱倆有幾分相似。”
說實話,她心中對阮十二的來歷有些好奇,但此刻時間不等人,確實不是個刨根問底的好時機。
阮十二也笑著回禮:“沐小將軍抬舉了,我這不過就是……李代桃僵?哦不不不,魚目混珠?也不是……”
半晌找不到個合適的自謙之詞,阮十二有些尷尬地撓起了頭,自暴自棄的苦笑,“我沒讀過書,不會講漂亮話。”
雖說中原已在戰火中亂了幾十年,可利州與中原之間隔著崇山峻嶺,一直未真正被戰火波及;加之沐青霜長這麼大又從未出過利州道,故而雖知這些年中原人的日子不好過,心中也時常同情喟嘆,卻很難真切地感同身受。
直到此刻,沐青霜看著眼前這個年歲明顯比自己小,長相與自己有那麼兩三分相似的姑娘,心中驀地湧起一陣不可名狀的悲憫。
是了,這些年的中原,尋常人家的孩子能活著長大就已是祖墳冒青煙,讀書這種事,他們想都不敢想。
“咱們江湖兒女不講那些花腔,意思到了就行。總之多謝你,”沐青霜忍住心中悶痛,若無其事地笑問,“你多大?入軍籍幾年了?”
這話題顯然緩解了阮十二的尷尬,她挺直腰身,不無自豪地笑道:“開春就十七,入軍籍已四年了。”
她想了想,拍了拍胸口對沐青霜又道:“我可是三年前在上陽邑陽江關打過守城之戰的老兵!請沐小將軍儘管放心去辦事,這裡交給我就成。”
三年前的上陽邑陽江關之戰,賀徵領一萬餘人生扛了偽盛朝號稱五萬大軍的圍攻,死守陽江關近兩月,最終與趕來增援的敬慧儀部裡應外合,殲敵三萬。
這是賀徵過去五年所有戰績中不大不小的一筆,卻必定是將來戰史上不可迴避的一筆:在糧草供給被切斷時,面對五倍於己方兵力的圍困,孤軍堅守兩月而城池未破,最終與援軍配合反擊大勝。
何其壯烈,何其輝煌。
當時捷報通傳各地軍府,沐青演回來向家中眾人說起此戰雖也與有榮焉,卻又莊嚴肅穆。
據說那一役結束後,賀徵手底下活下來的人不足五千。
那一年的阮十二才多大?還不滿十五啊。
而十五歲的沐青霜,還在赫山講武堂和夥伴們一道“為非作歹”,還在為著心心念唸的少年或喜或嗔。
沐青霜眼眶酸燙,笑望著眼前這個沒事人一般的小姑娘。
她強忍淚意,拍拍阮十二的肩,鄭重叮囑:“既外頭有人不懷好意地盯著,若出了什麼差池被人看出破綻,你定要先顧著自己,否則我良心不安。”
新朝新氣象已近在咫尺,要好好活著,好好看看沒有戰火烽煙的錦繡山河。
那是你和你的同袍曾為之浴血的將來,你們比誰都更有資格見證。
****
沐青霜與賀徵是乘馬車離開的,對此沐青霜很是詫異。
不過,更叫她疑惑的是,上了馬車後,賀徵就橫身斜倚在車內的坐榻上,還煞有介事地拿一件天青錦大氅搭在自己身上。
沐青霜眉梢疑惑輕揚,無聲向外指了指車簾。
賀徵點點頭。
於是沐青霜沒再多問,自覺抱著長刀端坐在一旁,易容過後的小臉嚴肅板正,活脫脫就是個少年護衛的模樣。
亥時人定,城門早已下鑰。
負責看守城門的仍舊是利州軍循化營的人,屬令子都管轄。只是關卡前的兩名衛哨旁邊卻多出個著朔南王府戎裝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