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還能全須全尾的活著回來,怎可能沒有殺伐決斷、鐵腕狠戾的一面呢?
每一個在烽火狼煙裡活到最後的人,都是要趟過屍山血海,才能踏上歸途的。
只是,細細想來,無論是從前,還是五年後的如今,賀徵在她面前始終都將這一面藏得很好。
此番歸來,他的言行舉止看上去都只像個愧疚回家的尋常遊子,柔和無害,笨嘴拙舌,有時甚至傻乎乎像是誰都能欺他一頭。
沒有半點歷了生死的血腥戾氣,不見一絲沙場歸來的強橫冷硬。
原來,不是沒有,而是藏起來,不給家裡人看見。
就像她十幾歲時那樣,總是隻想給他看到最好的那個自己。
或許,無論有沒有這天涯相隔的五年,他們兩人之間,從來都沒有真正徹底地瞭解過對方的每一種面貌啊。
“可……若循化這頭的人全被滅了口,王府那頭多日收不到訊息,只怕會……”
護衛的低語再次透窗而出。
“那就叫趙旻自己來問我要人。”
趙旻,這個陌生又熟悉的名字讓沐青霜恍惚了一下,片刻後才想起是當年講武堂考選時那個對學子們又使迷藥又砸芥子汁的狗東西。
難道,自家這回遇到的事,那狗東西也在其中摻了一腳?
沐青霜心頭慢慢卷積起疑惑的重雲,不懂為什麼賀徵之前在她面前從沒提過,趙旻那狗東西也與此事有關。
那護衛出來時,沐青霜還在窗下發呆,護衛窒了窒,恭敬向她執了軍中禮大聲問好。
沐青霜知道他這是在給裡頭的賀徵報信,便若無其事地笑著衝他頷首示意,假裝自己是剛剛才走到這裡。
她將雙手背在身後,從容地踱進了寢房。
靠坐在床頭的賀徵面上神情頓軟:“你幾時……來的?”
“在窗下站了一會兒了。本想說來問問你晚上怎麼安排的,”沐青霜神色坦然地望著他,“方才聽了那麼一耳朵,大概知道了。”
賀徵也不知在尷尬什麼,訕訕垂臉摸了摸鼻子。
“你說你這人是不是有毛病?該說的不說,”沐青霜沒好氣地哼了一聲,話鋒一轉,“多謝你。”
他早早安排了人在暗處將沐家上下護得滴水不漏,還不知不覺。若沒有他先行一步,只怕家中眾人早已因為察覺被人監視而惶惶不可終日了。
“謝什麼謝,這也是我家,你自己說過的。”賀徵說得很小聲。
沐青霜笑了笑:“你找了人來替我?”
“嗯,身形與你大致相仿,側臉也有兩分相似。人已經來了,等會兒與大嫂交代一聲……”
“行了,你既什麼都安排好了,我不懶怠聽你再說一遍,該做什麼做什麼吧,”沐青霜擺擺手,“幾時出發?”
“亥時。”
“好,那我不耽誤你梳洗準備,”沐青霜點點頭,轉身走了兩步,驀地回首,“路上你再好好給我說清楚,趙旻是怎麼回事。”
原本賀徵還心懷僥倖,想著她或許沒有聽到趙旻這一茬,可這大小姐從來不按套路來,臨到最後突然掀了他的盅。
賀徵無奈苦笑:“好。”
看來是瞞不住了。
第35章
聽賀徵言簡意賅說完他的安排後,向筠半句廢話也沒有,只揀要緊的問:“你找來代萱兒留在家的那位姑娘已到了嗎?”
賀徵點點頭,對正廳門口的兩名護衛喚道:“阮十二。”
這兩名護衛是十一月十四那日下午隨賀徵回到沐家的,這幾日多隻在賀徵左近不起眼處跟著,偶爾其中一個會進進出出去為賀徵辦事,另一個就很少在沐家人面前晃盪。
被喚作“阮十二”的那名護衛應聲而入,在廳中站定後,對主座上的向筠恭敬執禮:“阮十二見過沐少夫人。”
“他”看上去就是個長相平平、沒什麼表情的少年人,這一開口卻脆生生的,分明是個姑娘的聲音。
向筠驚了片刻,露出一個好奇的笑臉,左右打量她半晌。
阮十二看了賀徵一眼,得他頷首應允後,便抬起手,小心翼翼從面上揭去薄薄一層,露出本來的面目。
竟是個清麗颯爽的姑娘,那對笑吟吟的杏眸與沐青霜確實頗有幾分相似,遠遠只看側臉就更像了。
時間緊迫,向筠也顧不上驚訝好奇,立刻叫人喚了桃紅來稍作吩咐,桃紅便領著阮十二去了沐青霜的院子。
為了怕家中孩子不懂事說漏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