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已僵直的身子向後一倒,靠在他臂上,卻是面目如生,唇角猶帶一抹笑意……
天明時分,烏雲遮了日頭,陰沉沉地壓下來。
邊鎮城樓上,留守的龍驤衛軍將剛剛上關,到垛口一瞧,便遙見遠處一人徒步而來,身上似還揹著什麼。
他注目凝望,觀其步履行態,立時便認出是當今陛下,趕忙令守將開關,自己則匆忙下去備馬,領著手下兵士出迎。
一路奔近,才發現他滿身血跡塵汙,背上背的竟是個人,不禁吃了一驚,當下催促加快步子,迎上前去,翻鞍下馬,率眾跪拜。
高昶面色清冷,不發一語,只顧揹著背上的人繼續朝前走。
那軍將不明所以,索性起身跟上去道:“末將等苦候了兩日,陛下可無礙麼?”
言罷,見高昶仍是不應,又上前欲將背上的人接過來,卻不料竟被他一把推開。
那軍將討了個沒趣,趕忙謝了罪,領著一眾兵士步行緊隨其後,護著他入了關。
高昶一路行至行轅內堂,才將背上的高旭放下。
那跟來的軍將常居京中,任警蹕之職,一見那張面孔,當即驚得目瞪口呆,慌忙伏地跪倒。
“預備香燭靈堂,朕今晚要為先帝守夜。”
“是。”
那軍將應了聲,卻又道:“稟陛下,前晚咱們在戈壁上救下的那人……”
“死了麼?”高昶面無表情地問。
“回陛下,隨行御醫已診治過,外傷雖重,但此人內力深厚,性命當是無憂,只是眼下還未醒,尚須休養些時日。”
“那便繼續留他在此,待到醒了,便不惜一切代價,密送他回隆疆,不得有失。”
那軍將唯唯而應,起身退了出去。
內室重又歸於寂靜。
高昶站在榻邊,俯身握住高旭僵涼的手,輕輕摩挲著,低聲溫然道:“大哥,明日咱們就回家,你再不用這麼累了。”
凝立良久,卻聽門外輕叩,方才那軍將的聲音道:“陛下,末將有要事奏報。”
他微一顰眉,不願叫人再驚動高旭,便將手放脫,輕輕歸攏到他身旁,這才轉身推門而出。
“何事?”
“稟陛下,方才有人叩關……”
“叩關?獫戎人還是崇國人?”
“回陛下,只有一男一女,也沒說話,只用暗器擲了件物事上來,帶著字條,言明請陛下親啟。”
那軍將說著便雙手託著一隻錦繡荷包捧到面前。
高昶凜眉接過,只覺觸手厚重,裡面果然裝有東西,當下背轉過身,扯開繫帶,順勢倒出,那東西便落入掌心,竟是一塊虯龍盤踞的玉璜,五爪猙獰,沁有血色。
他渾身一震,回頭急問:“人呢?”
那軍將愕然:“這……”
高昶也不待他再說,抓著那玉璜疾步奔出行轅,一路衝上城關,憑欄遠眺。
獵風呼嘯,黃沙漫卷。
那天地蒼茫處似有兩人一騎漸行漸遠,慢慢消失不見……
他鼻間一酸,淚下潸然,面上卻作歡容,喃喃道:“胭蘿,一路平安。”
……
翌日,本應旌旗招展的隊伍卻是全副喪衣白綾。
天子乘輿內停放顯德帝高旭的梓宮,高昶齊衰麻衣,扶靈步行。
向南行了二十餘日,方始回到京城。
內閣首輔張言與陸從哲率文武百官出城十里,服喪相迎,先帝梓宮到時,哭聲震天。
在兩名閣臣身旁還有一名年約十六七歲的少年,眉清目秀,稚氣未脫。
他便是仁宗皇帝與慕妃所生的幼子,近日才秘密從夷疆迎回。
高昶回宮,即刻頒佈兩道諭旨,其一,顯德帝高旭歸葬顯陵,追諡廟號惠宗,先前停於享殿的孝感皇后亦與帝合葬,全國服喪三年。
其次,仁宗皇帝第四子依宗室典章,賜名高昍,晉封楚王,不令就藩,留居宮中,令拜內閣二輔臣為師,教導習學,開講經筵。
旨意一下,百官凜遵。
遂罷了朝會,晝夜於崇安殿守靈,七日後先帝大葬。
此時邊關傳訊,崇國瀛山王狄燊獲罪,被賜自縊,崇皇退居太上,由太子狄鏘繼位為帝。
又過月餘,崇使來朝,先吊惠宗之喪,又遞國書。
高昶覽後賜準,遣禮部尚書隨崇使北上,至隆疆回覆。
翌年初春,兩國陛下親至邊關,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