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方才那番話,任誰都以為他淡泊名利、壓根不想要太子之位呢!
元禎注意到她的視線,猛地湊過臉來; “你盯著孤做什麼; 是不是覺得孤比那姓秦的俊俏多了?”
傅瑤收回方才的褒揚。好吧,這人純粹是沒皮沒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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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湛正在馬廄裡刷洗他那匹寶貴的坐騎——倒不是因為他自認屈居末流,才親自動手——僅僅是由於愛惜這匹駿馬而已。
小廝來報說:“秦公子來了。”
傅湛忙命請到書房等候。
他急急地在水槽裡衝了個手,正要出去,就見秦爽灰頭土臉地進來; 容光黯淡,全無半點往日的神采。
傅湛愣了一愣,便謔道:“這是在哪家的姑娘那裡吃了閉門羹,被趕出來了?”
轉念一想,今日宮中行獵,秦爽應該也有赴會。他不禁問道:“怎這早就回來了?”
“不是回,是被趕出來了。”秦爽的氣息有些不穩。
“莫不是得罪了人?”傅湛下意識問道,卻有些不解:秦侍郎的公子,能得罪的人也有限,對方該是何等的威勢?
秦爽重重地吐了一口氣,“是,我得罪了太子殿下。”
傅湛這下吃驚不小,不待他細問,秦爽就竹筒倒豆子一般將今日之事吐露出來,說話雖斷斷續續,好歹完完整整,未曾隱瞞。
傅湛的臉色一點點沉下去。
半晌,他惡狠狠地一拳揮來,“王八蛋!我打你這沒心肝的東西,我妹妹哪裡得罪了你,你這樣害她?虧我們兩家還是世交,你就是這樣回報我們傅家的?”
一拳接著一拳,拳拳到肉,也未曾刻意避開臉。
秦爽壓根就不閃躲,更不還手,只沉默以對。
不到半刻,他臉上就已經青紫一片,粘稠的鮮血從鼻腔裡湧出來。
路過的小廝見事態不妙,忙過來解勸,拉著傅湛的胳膊:“少爺,少爺,有什麼話好好說,您這樣不知輕重,傷了兩家的和氣就不好了。”
“他還怕傷和氣?他是要毀了咱們兩家!”傅湛喘著粗氣說道,“我以為你是個謙謙君子,還幫你在我妹妹面前說項,你卻要害得她身敗名亡!你這賊子,蠢夫,我傅湛真是瞎了眼,才認你這種人做兄弟!”
秦爽抱著頭蹲在地上,嗚咽失聲,“是我錯了,都是我的錯,我不該對她仍抱有舊情。明知她已進宮,從此再無相見之機,我還是忍不住……”
聲音愈發哽咽。
堂堂七尺男兒,卻為情所困至此。莫非在感情面前,人人皆是脆弱不堪一擊麼?
傅湛不懂,更不能理解。他看著這個神情委頓的昔日好友,他曾因可憐他痴情為他牽線,如今卻連這點憐憫也剩不下許多了——無論如何,一個人若是愛到了不計傷害的地步,那就不再是偉大,而是愚蠢。
傅湛嫌惡地將一條汗巾子扔下來,“收起你的眼淚吧,也不嫌丟人。”
秦爽茫然接過,在臉上隨意擦了擦,便起身向外走去。
傅湛在後頭叱喝道:“你去哪兒?”
“回家。”秦爽的聲音悶悶的。
“回來。”傅湛大聲說道。
秦爽沒有回頭,步子也沒停下。
傅湛索性自己上前,揪住他的衣領,硬拖著他到旁邊耳房裡,一壁向小廝吩咐道:“把我的傷藥取來。”
秦爽有些愕然抬頭。
傅湛一邊敷藥,一邊哼哼說道:“你看你這鼻青臉腫的模樣,是不是想回去告狀?”
秦爽搖了搖頭,“我不會說的。”
他真不打算說。今天來向傅湛吐露實情,他就做好了會捱打的準備,這是他應該承受的——只是因為傅湛一向將他當做朋友,他才不願意隱瞞。
“你說不說有什麼要緊,看到你這副模樣,別人猜都能猜出七八分來,最後還不是著落到我頭上。”傅湛豎眉說道,“你乖乖地給我躺個兩三天,等傷養好了再走,免得別人疑心是我打了你。”
本來就是你打的。
秦爽想笑又不敢笑。看到傅湛這樣疾言厲色,心裡反而鬆快了些——這說明他的氣漸漸消了。
有些人天生經不起表揚,傅湛本就是個武夫,手上沒有輕重,一時按得重了些,那藥膏又涼絲絲地冰人,秦爽吃痛發出一聲呻喚。
傅湛沒好氣說道:“虧你平日還跟著騎馬射箭,這點痛都受不住,哪有個男子漢的模樣!”
手上到底輕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