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將要死去的夜晚,她終究活了過來。自相逢,他第一次離她這麼近。她甚至能看見他蒼白眉心上細細的皺紋。
她還在發愣,徐楷之道:“不請我進去坐坐?”她努力剋制住發抖的手,開啟房門開了燈。滿眼的紅色立即跳了出來,徐楷之站在花海中央,微微一笑道:“喜歡我送的花嗎?”
送花的人竟然是他,原來是他!
多少次,她回憶他的笑容,暖風和煦,熱情爽朗。而現在的笑容,與當年沒有絲毫相似,清冷而令人無法捉摸。
她既驚訝,又隱隱覺得並非出乎意料。或許,從那夜看見滿地腥紅的花瓣起,她就覺得這曼珠沙華象【炫|書|網】徵著危 3ǔωω。cōm險。是的,是危 3ǔωω。cōm險。當年她小獸一般觸碰不應涉及的愛情枷鎖,被鋒利的銳齒傷得鮮血淋淋。當她尚迷茫送花之人是誰時,其實潛意識已經提前做出了判斷。
不愛我,放了我【4】
他站在雪亮的白熾燈下,燈光打在他蒼白的臉上,血色半點也無,微微眯起的眼睛,隱藏在長而纖細的睫毛之後,她看不見他的目光。他就站在那裡,站在她的房間中,留下一個長長的影。
她不由自主的看過去,她聽人說過,只有真正的人才有影子。她該知道他仍活在這世上,幾個月前她還在西餐廳見過他,可是幾個月以來,她的生活天翻地覆,她居然忘記了他,以為他從這個世界上消失,至少和她再無交集了。
她曾有許許多多話要說給徐楷之,可是此刻此刻,一句也想不起來。徐楷之不請自坐在了沙發上。他穿著黑鴉色的風衣,手上戴著柔軟的羊皮手套,服裝考究而低調。她看著他,突然覺得關於他的記憶變得虛幻,連她曾刻骨銘心的愛,也變得不真實。
徐楷之一邊緩緩摘手套一邊問:“這些年過的好嗎?”他的聲音低沉而快速,恍惚間她沒能聽懂。他抬頭看了她一眼,又重複了一遍。她不知如何作答,電話鈴聲突如其來地響起。她嚇了一跳,掏出手機是蔣友誼。
她按下接聽鍵,蔣友誼歡快的聲音傳了過來。
“小蒸餃,做什麼呢?”他的語調溫柔而親暱,還帶著一點壞壞的味道,好像一隻鳳梨出現在風沙欲起前的大漠。她如同一個跋涉了許久的飢渴旅人,眼前情景詭異卻令人無可拒絕地撲上去。她激動地握著電話,連聲喊道:“友誼,友誼!”
電話那邊有點小小的驚訝,除了那次出事,她不曾這樣急切地叫過他的名字。蔣友誼忙道:“怎麼了,你在哪?”她說:“我在家。”蔣友誼急問:“出什麼事了?”她突然答不上來,頓了一下說:“我回家收拾東西,你來接我吧。”蔣友誼那邊笑道:“一天不見就想我了?”
她胡亂嗯了一聲,掛了電話,徐楷之已經站了起來,徑直向她走過來,突然一把抱住了她。
不愛我,放了我【5】
她的身子如同中了一道定身符,身遭全是徐楷之的氣息,然已不是她記憶中的海洋味道,亦不同於蔣友誼的火熱,相反,如同二月寒冰,接觸到她的面板,立即粘住,把心頭最脆弱的一塊肉要硬生生地拉扯下來。剎那間,她彷彿回到了在重症監護室的時刻,恐懼滲透到血液中,她又變成了一個瀕臨死亡的人。
“這些年想我了嗎?”徐楷之道。他的聲音沉穩而鎮定,不經意間流露出成熟男人的自信。他的語氣,雲淡風輕,彷彿當年那個爽約離去的人不是他。她苦苦熬了六年,居然換回來這樣的態度!悲涼中,骨子裡的那根硬刺挺著她的脊樑,她突然生出力氣,倒退一步,推開了徐楷之。
徐楷之的手還在半空伸著,白色襯衣袖口墜著小巧而精緻的黑色袖釦,在燈光下現出奢華冰冷的質感。他慢慢垂下手臂,看著蘇子。她也看著他,深棕色眼珠由於憤怒,瞳孔放大到極致,眼仁裡都是他的影。
徐楷之如今事業有成,舉手投足無一處不完美。當年她在小鎮上哭泣的時候,徐楷之正在享受他高貴家庭所帶來的一切。而她,不過是他偶爾新鮮的玩物。他膩了,煩了,便毫不猶豫地離去。臨走,還將傻乎乎的她騙到那麼遠的地方。她在月臺上滿懷希望等待的時候,他正在因為她的蠢笨而開懷大笑。
當年的她,真是愚蠢,以一個十六歲女孩的幼稚心智,被他玩弄於鼓掌長達兩年。她曾在財經雜誌上看過關於他的報道。他在商場上的幾次大的決斷,出手迅速,手段狠辣,曾逼得一家公司老闆破產跳了樓。
這才是徐楷之,真正的徐楷之,她不認識的徐楷之。
而今天,他來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