刻意擺姿勢。張丘立刻拿起筆來,埋頭勾描。不消片刻,樂歌便見一個神色兼俱的美人躍然紙上,這美人不僅與衛明珠的容貌一模一樣,竟連神情都拿捏得分毫不差。
她不由讚道:“張大人真是天賦神奇,只看了一眼,就能將皇后畫得如此形姿靈動、栩栩如生,真厲害!”
“……姑娘謬讚,張丘不敢當。”
樂歌將畫好的畫像呈給衛明珠,衛明珠只瞥了一眼,口中讚道:“張大人果然妙筆生花。”一雙美目卻只望著張丘。
“如今畫像已成,若皇后無事,臣先退。”張丘似乎一刻也不想多呆。
“嗯,好,你……下去吧。”衛明珠勉強微笑著,眼睜睜地看著他一步步退出沉芳殿。
她眼圈一紅,咬著嘴唇,無力地躺在榻上,將書卷蓋在臉上說:“春困秋乏,我有些累;先歇一會兒……就歇一會兒。”
所有的回憶似遠去了,可隨著他的出現,又如潮水般湧來。
那時候,他們比鄰而居,她總會蹬上梯子趴在牆上看他作畫,一看就是一個午後。院中的梧桐樹茂,陽光投影下一片斑駁,正投在他的舊青衫上。此情此景讓她覺得情境溫暖,歲月靜好。看久了,他偶爾也會抬頭看她,淡淡微笑,不說話。
看他作畫,是她一直保持的一個習慣,是每日午睡醒來必做的一件事。直到有一日,她和往常一樣蹬上梯子,卻發覺再也看不到他……她望眼欲穿地等了他三個月,才知道他去吳中探望祖母了。
他歸來的那日,她才恍然明白了自己的心思,她蹬上梯子,鼓足勇氣對他喊道:“若你不嫌我只是個小吏的女兒……辱沒你世代書香,就讓媒人來提親吧!”她喊完這句,將腦袋一縮,竟心慌意亂地從梯子上掉了下來,那時的痛和甜蜜,她一輩子都不會忘記。
如今她貴為一國皇后,母儀天下,天下所有的女子沒有一個比她尊貴。只是若可以交換,她寧願還回到過去,只做一個小吏的女兒,每日趴在牆頭上,含著笑看他埋首作畫,直到天荒地老。
驚蟄前後,燕國新君登基的訊息傳來。烏鐸兌現承諾,特派使節前來遞交國書和約,又命燕軍退到戎關以外,這意味著齊燕兩國爭奪了百年的崑崙、琅嬛、秦州等十六地終於歸屬齊國。皇帝心情極好,下了朝就直奔沉芳殿來。
他跨入配殿閣中,便見樂歌側臥在榻。數月來,她瘦了不少,水藍色的貼身春衣略顯鬆垮,黑髮如綢般委在足踏上,更襯得她頸後肌膚色如冰雪,因閣門敞開,春風吹動床榻頂上的彩條穗子,在她頭頂上輕輕漾起,掠過一道道輕巧的弧線。
此情此景,令他突然想起上次在奉先殿,她也是那麼躺著,可醒來後她就舉著簪子對他亂刺亂扎,想要他的命……想到這裡,他忍不住唇角微動,撩袍坐在榻邊,找了本字帖來看,靜靜地等她轉醒。
樂歌早就醒了,只是不想起身,耳邊聽著他偶爾翻書的聲音,只覺得心中既恬靜舒適又有點莫名的煩躁。床簾子被風拂動,層層疊疊地吹在她臉上,癢癢的。她只得回過頭來佯裝剛醒,朝他淺淺一笑。
“醒了。”
“嗯……看什麼?”樂歌微微轉動身子,像一隻慵懶的貓,讓他忍不住俯□去,將手撐在她臂邊,與她貼近:“不過一本字帖,沒什麼……有樣東西要給你。”
皇帝從懷中拿出一個荷包,遞到樂歌手中。這荷包飾有獸頭紋樣,摸上去內有乾坤,開啟一看竟是蓮子糖角……她身軀一震,不可置信地看著他,這分明是她在未央出嫁時親手所贈之物。
“是未央?”她又驚又喜。
“嗯。”皇帝支起身來,靠在一側的迎枕上對她說:“如今可不能未央未央的叫了,她已經是燕國皇后了……未央冊封之事,清清楚楚地寫在燕國遞來的國書上,今日朝會朝臣們皆知了。”
“皇后。”樂歌口中喃喃念道,頓時淚光閃閃:“皇后……晉王,哦,不!是燕王……他果然情深意重。”
“你這神情好像當……皇后的那個是你!”皇帝見她雙目閃閃發亮,唇角微微上揚,如曉露春花一般明媚動人,便忍不住抓緊了她的手。
樂歌見他眸色漸漸轉深,心下一慌,剛想轉過臉去,可又覺得不妥,只能垂下頭主動靠過去偎在他懷中。
皇帝溫香在懷,只覺得她的身軀柔若無骨,心中的某一處被深深觸動。他忍不住伸手去摸她弓起的纖足,微曲的雙腿,又撫到她背上,低聲問她:“還痛不痛?”
“好了。”
“真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