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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部分

過,留下模糊的鳴韻。彷彿六絃琴的最後一次暢彈。

還清楚地記得,在故鄉最後一次看天空,是在黃昏時刻。

西邊天際的一層層薄薄的天空。四色天空。淺藍、黃白、橙紅和鉛灰,自上而下。彷彿一道筆直的彩虹。回過頭,看到的是掛在東方天際上的清麗的月亮,以及距離它最近的那顆最大最亮的星星。

這樣的寂靜得近乎寥落的美。

一個人的小日子

有多久沒有凝望那片充滿孤寂和幻想的天空了呢?

還有那此時會散發出熱辣氣息的麥子地。

成熟期的金黃的麥子。在太陽的熱烈撫摸下抖擻著精神。時而會有等待不及的調皮的麥粒從金衣裡跳出來,發出炸裂的清脆聲響。佇立旁邊,可以感覺到拂面而來的熱望的焦燥氣息,以及每一寸肌膚裡的每一個細胞隨之躍動的音符。

還有那大簇大簇的如灼燒火焰般的雞冠花與杜鵑花。

夜晚,螢火點點,在樹林裡與矮小的灌木叢裡蹁躚起舞。村裡的人,會成群結夥地拿著鐵盒子、小鏟子和手電筒。去村外的小樹林裡捉未兌變成蟬的褐色的幼蟲。翌日可以用油把它們炸成營養 (炫)豐(書)富(網) 味道鮮美的食物。

這一切的一切,是屬於故鄉的盛夏期。

是屬於我記憶的盛夏期。它與聲色犬馬的城市盛夏有著天壤之別。它是安靜的,漫長的。是留在我心中永恆的記憶。可是,最終不確定的是,我還會不會回返那個地方,去邂逅那些屬於故鄉的人和事。

雜誌社在月末寄來稿費。寥寥可數的幾張紙幣。依舊有一封手寫信,與上封出自一人之手。筆者是社裡的編輯,一位二十八歲的未婚女子。她在信中自我介紹,關於年齡、家庭、興趣愛好以及對寫作的認知與感悟。

她說,我期待著與你做朋友。你的充滿陰霾和鄉愁的文字可以讓我為之沉靜。而別人的華麗詞藻,只是讓我機械地閱讀和編輯,並不存在來自心靈的慰安。你是特別的。看到這些字,我的嘴角微微上揚。這樣一個纖細敏感的江南女子。

我回信說,謝謝你的真誠。

我給自己界定時間,每週去超級市場購物一次。買必須的生活用品和食物:棉毛巾、香皂、洗頭水、筆墨紙硯、水果蔬菜、糧油以及可以治療潰瘍的維他命C。若超出此界限,就會入不敷出。

寫作進行時

晚飯因一個人而變得簡單。把胡蘿蔔和黃瓜切成細絲兒,用滾燙的熱水焯一下。濾水後,撒上香油、醋、味精和鹽巴。稍加攪拌即可食用。味道鮮美清爽。價格也低廉。

這樣的夜晚,我坐在鋪有報紙的水泥地板上寫作。

悶熱的房間彷彿一個小小的蒸籠。不做任何運動也會讓人汗流浹背。

放在案臺上的那臺電扇在這個時刻有了用武之地。

快速旋轉的扇葉帶來三分清涼七分燥熱的機械的風。

牆角處是點燃的捲曲如黑色小蛇的蚊香,耗費著生命,散發著毒氣。

它的作用最大,若沒有它,那些可惡的蚊蟲會貪婪地包圍著我,吮吸來自自身真皮層的新鮮芬芳的血液,填飽自己空虛貧乏的身體。

有時會在半夜醒來,發現自己早已因疲憊而歪倒睡著。身體上有被夏蟲叮咬過的紅腫痕跡。奇癢難忍。有時會把面板抓得血跡斑斑,塗抹花露水時會有灼痛之感。

這樣的傷口,隨著時間的推移會遺留下灰褐色的痕跡。星星點點,猶如面部被紫外線照射侵蝕而形成的曬斑。它們都是時間的產物與歲月的痕跡,會尾隨著我一生一世,一直到死。彷彿滲入到真皮層的藍色墨水,只會隨著時間的流逝漸漸沉澱定型,而非漸漸淡化消亡。

看到這些來自於手臂與腿部的褐色斑點,感覺到生命中真實的部分。一種因疼痛而帶來的真實之感。這樣清晰分明。

這種疼痛,是這樣熟悉。

像極了繼母的皮鞭抽打到背上的那種灼人的傷痛;像極了弟弟抓扯住我的頭髮,用打火機一根根地燒掉它們的那種絕望的心痛。

這樣的痛,一輩子,都將無法釋懷。有些痛,當你想去遺忘時,它卻越是深入骨髓。當你想要記住時,卻開始發炎,開始癒合。

整個夏季,幾乎每五天就會下一場雷雨。讓人猝不及防。

再次面對你哭泣

也許,同樣讓人猝不及防的還有人與人之間的相遇,比如,我與安劼的再次相遇。當我再次看到他時,眼淚又情不自禁地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