遷,你把一切變化都看作是趨向美的過程,但是,在事物抵達完美之前,難道我們僅以等待的心情感嘆時光飛逝嗎?
傅箏的話聽起來蠻有點道理,於是我說我可以再走走別的路。
其實,我的父母一直認為以我的文字功夫更適宜作報社編輯或記者,早在畢業前,他們就已經託人打聽大眾晚報的情況了。大眾晚報是一級報社,據說正值用人之秋。那時正值報社‘內亂’,原任總編即將調離,因而沒有決策權。現在,父媽媽正託市委一位身居要職的吳市委領導繼續幫忙辦理進入報社的工作。在我看來,這是位很清正的領導,只因為媽媽的學生——省委的某位領導的一句話,他就一直不輟在這方面的努力,而且屢次告訴媽媽‘你不要急,辦任何事都要一個過程的。’
在辦理工作的過程中,我不斷地聽聞外界人的一些傳說,諸如:一個叫水凝的大專畢業生,個子矮小、相貌平平,又沒有本科學歷、素質一定不行。這些傳說擊中了我的要害。的確,我個子矮小,頂多一米五十六公分,而且在老天賦予我智慧時,因為對我的內在修飾得太細密,以至於忘記給我一副沉魚落雁的皮囊,所以許多人一葉障目地以為我是個平庸得很徹底的女孩。但是,相貌足以代替一個人的內在素養嗎?形象的矮子比之智慧的矮子畢竟好得多,文憑的高低又怎能估價一個的素質?這正如一個人的眼睛大小不會影響他的先天視力一樣,我實在不明白製造傳言的人究竟懷著怎樣一副肚腸?是不是為將來不錄用我而鋪陳些依據,讓全天人都知道我的確不值一用?
去報社接受社長面試時候,是早晨,社長對於我的到來簡直不屑一顧,因為他從頭到尾都沒有用眼睛和語言正視過我(令我很尷尬),我想是他個子太高吧(他有一米八十五)——駱駝只有在遇見可以遮住他視線的東西時才肯低下頭(早在小學課本里,我就學過駱駝和羊的故事),在總編眼裡,大約我是個‘拇指姑娘’。旁邊一位漂亮的、高挑的女記者更是將我上下左右打量了足有七十二眼,我想她已經記住我的衣服是國產料子還是進口的了,並且她會記住上面有幾隻鈕釦,每隻鈕釦合人民幣多少錢了吧? 因為她‘刻畫’我素樸的衣著時的神態,就彷彿一位古董鑑別商在估價一件稀世古董,而且她的眼中最終留露出兩簇鄙夷和同情。她又態度極其‘莊嚴’地捧起了我的稿件,指著那篇曾獲全國徵文大獎的散文問我:為什麼它的格式那麼亂,一點也沒有詩的樣子。我實在不忍心直接告訴她——那是散文不是詩,詩要分行的,要有意象的。我只含蓄地說,我的詩沒有參加過大賽。她受窘了,於是她立即和社長一道面試我,並‘語重心長’地說,水凝啊,報社需要的是人才,應該是大本畢業的,而且要善於言談,善於交往,可是你給我的感覺卻太文靜了。
她在說這些話時,那眼神也還在忙著上下打量我,這使我想起鄉下那些沒啥文化的長舌婦,她們一般是喜 歡'炫。書。網'用這種俗不可耐的方式打量一個人的。
社長則自從坐到對面他的辦公椅上之後就沒再看我一眼,他的神態狀如沉思,但不知內容是什麼。
回家的時候,我頹喪地對父母說,我擔心我們是在用竹籃盛水。
凡事都不是絕對的,聽過我和媽媽對於面試的陳述,市委那位吳領導篤定地說,水凝你耐心地等等看吧。
我開始耐心地等,同時,我也在總結去那六家電視臺應聘失敗的經驗教訓。
水澄水淵也參加了總結的行列。在“肯定”了我的應聘經驗不足的同時,他們毫不客氣地說,姐,我看從前你在播音學上取得的榮譽都是老天的謬誤,你的舌一定有問題,不是大舌頭也是舌短——你巴成是隻笨鳥,口齒不利,只能發單音,再不就是你長得太小,試想,電視臺那些人都是千里眼(屬遠視和仰視範疇的)怎能注視到眼下站著個小人國?
我告訴他們:現在我懷疑,不是我的個子小,而是口袋太窮,我們的門檻也不夠高,巨人是不喜 歡'炫。書。網'走門檻,注視貧窮的口袋的。要不,財政局長那位比我還矮小的、主持節目一榻糊塗的兒媳怎麼能將我和傅箏這樣的科班畢業生擠到一邊而入主電視臺?再說了,傅箏可比她漂亮多了,並且也不矮小。
是嗎?水澄立即轉過頭來跟水淵商量說,前幾天你眼裡吹進的那粒沙,經過這幾天化學作用,大概可以長成琥珀了,不要留著娶媳婦用了,現在捐出來填滿姐的口袋,那麼姐就可以喂得巨人們打嗝,何愁工作不成呢?
咳,可憐的姐啊,水淵說,你竟墮落到靠銀子來找工作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