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西錦有些無言,她不是沒有見過地痞無賴,也不是沒有見過鄰里間撒潑罵街的婦人們,無論是哪一個,耍起賴來都讓人生厭。可眼前這個素來是冷著一張臉的男人,耍起無賴來卻真真叫人恨不起來。
寧西錦有些好笑,作勢要走:“那要不我再帶你去瞧一瞧當初我和夏凜初遇的那座石橋?”
大戰當前,他們難得地有這樣忙裡偷閒的時刻,寧西錦當下也不去想明日攻關的事,只特意挑釁似的瞅著板著臉的辛雲川笑。
然而她這得意沒有持續多久,她看到辛雲川挑了挑眉,俯下|身來,下一刻她只覺眼前一暗,唇上一熱,她的世界便被他的氣息充滿了。這不是辛雲川第一次吻她,卻是這個平日不苟言笑的男人第一次在大庭廣眾之下吻她,寧西錦聽到周圍一片笑聲與叫好聲,那是落腳山開放的民眾們,樂呵呵地起著哄。她起先還能聽見周圍嘈雜的聲音,隨著男人的吻的深入,那些聲音便漸漸淡去了,迎著流光溢彩的華燈,她看到眼前這個男人專注眼神裡的瘋狂,孤注一擲背水一戰的瘋狂。
這樣的眼神令寧西錦想起了明日的大戰,她心裡一寒,人清醒了不少,抗拒地推著辛雲川的胸膛。
辛雲川置她的抗拒於不顧,踩蹬上馬長臂一撈,動作如行雲流水一般一氣呵成,寧西錦查德自由又陷囹圄,氣憤地推著辛雲川:“別鬧了!”
男人不理他,把她露在外面的腦袋往自己的大氅裡塞了塞,口中“駕”的一聲,跨馬揚鞭,於是這匹戰場上的好馬矯健地奔了起來,將一眾流溢華光都擲在了身後。
他們縱橫在冰冷的夜色中,蕭瑟的秋風吹得人由不得打顫,寧西錦貪戀辛雲川懷裡的溫暖,然而又被這樣在暗夜中自由馳騁的新奇體驗所吸引,小心地探出頭去,夜風如刀割人肌膚,可今夜卻是極好的夜色清光,那些星光與月光將或濃或淡的光芒灑在一切可見的事物上,於是就連那些平日裡看起來猙獰的樹影,也變得不那麼可怖了。
寧西錦在顛簸的馬上看月亮,看了半日便覺得晃得眼花,轉而盯著辛雲川上留著青色胡茬的下頜:“你平常不這樣的。”
她的聲音被顛得破碎而斷續,與之相比,辛雲川的聲音便顯得清朗多了:“難得在不是戰爭的時候縱馬馳騁,不過意氣風發圖一個樂子罷了。”
寧西錦在心裡偷樂,她知道這是辛雲川少見的對自己的放縱和對她的浪漫,這些年來他熬得太苦造的殺孽太多,早沒有了當初還是膏粱紈袴時候走馬斗酒的意興灑脫,那些少年時的瘋狂,反而都在今夜盡數展現了。
辛雲川也低下頭去看寧西錦,他的胡茬紮在寧西錦的額頭上,有些痛又有些酥癢,偏偏他還輕輕摩裟,不知是有意抑或無心,卻叫寧西錦顫抖,她扭動身體躲避,倉促間看到前方景緻,頓時嚇了一跳,大叫起來:“小心!”
辛雲川心下一凜,他的反應已經十分迅速敏捷,然而終歸是遲了,他只覺得面前有一片黑影打過來,下意識地抱起寧西錦,從馬背上一躍而起,落在地上滾了幾圈。
他將寧西錦的頭臉都護在自己懷中不讓她被刮擦到,一手撐地,另一隻手已經按在了腰側的劍上,他抬頭一看,抽劍的動作倏地停頓了下來,而後又緩緩地退進了劍鞘。原來方才那片黑影並不是什麼偷襲的殺手,只不過是斜斜挑出的一杆樹木枝葉,此時在夜風中晃動。
而通靈性的戰馬也迷惑地停了下來,踏著馬蹄看著自己的主人,像是不明白為什麼跑得好好的他忽然要跳下去,它此時看到主人並沒有事,復又在原地走了幾圈,悠閒地吃起樹葉來。
辛雲川呆愣了片刻,他十六歲上戰場,戎馬歲月這麼多年,卻還是頭一次這麼狼狽地跌下馬來,還是在沒有敵人也沒有廝殺的情況下。只怕說出去,他這個定國將軍得被人活活笑死。他低下頭看懷中的寧西錦,她也愣了一會兒,而後忍不住偷偷笑起來,笑聲愈來愈大,卻又不敢叫他看見,於是欲蓋彌彰地背過身去,可那肩膀卻還是一聳一聳的。
便是這個罪魁禍首叫他亂了心思迷了神智,錯把一根樹枝當做敵人,可她偏偏還一副不知情的樣子,笑得那般無辜,辛雲川無奈地嘆息一聲,心道:辛雲川,你也有今天,這回可是真栽下去了。
寧西錦終於笑夠了,回過身來看辛雲川,她有些心疼地撫摸他被草葉劃出細細血痕的臉龐,問:“傷到哪了?”
辛雲川搖頭,一把捉住她的手:“別動。”星光下他的眼睛十分璀璨。
這樣令人心動的月色,平白添了幾絲曖昧幾絲誘惑,像是要迷惑人一般。而明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