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拎起自己的領口抽了抽鼻子,秦箏頓時緊緊地皺了眉頭。
王府的牆其實並不算高,至少對於秦箏來說翻進翻出很是輕鬆,然而連日奔波又有傷在身,使得她在落地的時候險些跪倒。扶著一旁的樹直起身,發現肩頭的傷口又迸開了,這樣被他瞧見,是會擔心的罷,還是得先找地方將自己料理妥當了再去見他。想象著墨臨淵見到她突然出現在面前時的表情,秦箏忍不住笑得眯了眼睛,趕忙貼著牆邊向著自己的小院蹭去。
走了沒多遠,她突然收了腳步,側耳辯聽著聲音中的異樣。今日的王府似乎太靜了,雖然墨臨淵本就不是喜歡熱鬧的人,但在這傍晚時分也總是下人們忙忙碌碌的時候,怎的今日這般反常?還來不及細想其中因由,視線中便有一團白色迅速靠近,秦箏只來得及微微一笑便被這一團白色撲倒在地,臉上接著一片濡溼。
“阿白,別鬧!”她笑著扭頭躲避阿白的舔舐,雙手使勁推拒著它按在自己肩頭的爪子。不用看也知道,自己肩頭的傷口怕是又深了幾分。
許是鬧夠了,或者真的聽懂了秦箏的話,阿白輕巧地一個翻身,老老實實地伏在她身邊,待秦箏拍拍它毛茸茸的腦袋,便銜著她的衣角轉身就跑,扯得她一個趔趄險些栽倒。
秦箏有些惱,剛要開口斥它又瞧見它圓碌碌的眼珠緊緊地盯著自己,心中一軟便作罷。阿白“嗚”的一聲便向前奔去,秦箏沒好氣地跟在後面,隨著它跨過那月洞門之後,腳步便被釘在地上,再也挪不動。
不遠處的廳前掛著兩串紅燈籠,上面用金粉寫了喜字。廳內掛著紅幔,桌椅都被繫了花圍。當中擺著一張供桌,高插的喜燭旁是整齊擺放的龍鳳錫釺。
一名女子,身著紅衣,嫋娜娉婷卻非俗豔,半開羞顏透出神韻端莊,珠釵玉環映襯著眼波流轉,一時間嬌媚無限。凝若青蔥的纖纖玉指正輕輕地捧著一個大大的紅繡球,繡球的下方延伸出一條大紅錦緞。
順著那錦緞望過去,秦箏的呼吸漸漸急促,卻在看到了那端緊緊攥著錦緞的那雙手的瞬間,再也無力喘息。
他靜靜地坐在輪椅上,身上是暗紅色的喜服,那歡欣的顏色襯得他臉色紅潤了許多,一旁的紅燭將溫暖的光覆在他的身上,柔緩了他輕抿的嘴角所帶出的冷硬。秦箏曾經無數次幻想過這樣的墨臨淵,今日終見,才發覺原來他的俊美是自己永遠也想象不盡的。然而那華貴的紅衣上層層疊疊的金絲繡紋卻是刺痛了秦箏的雙眼,那是一條盤龍,她不必看也知道,與之相伴的鳴鳳此時正在那女子的襟前振翅欲飛。
秦箏就在這牆邊的樹下瞧著廳中火紅的喜慶,她眼睜睜地看著墨臨淵微微抬頭望向對面的女子,不知說了什麼,惹得那女子掩唇嬌笑,又輕輕地點頭。
有唱禮的聲音傳來,尖細的聲音仿若一把未開刃的刀,一字一字反覆地割磨著她的心。
一拜天地。
她曾以為墨臨淵便是她的天,廣闊悠遠,便是自己有如何豐厚的羽翼也始終被他所懷抱。即便是相隔千里,只要想到自己同他看著同一輪圓月同一片繁星,秦箏也覺得甜蜜和欣喜。此時,朗月明星下,那緋紅的一對身影正盈盈地拜了下去,劃破了秦箏的那一片天。
二拜高堂。
太師椅上坐的,是君非寧和樂禮巖,他們臉上恣意的笑容像是在諷刺著陰暗角落裡的秦箏。那個一直教她護她,將她捧在心尖上的男人,今日卻牽了另一名女子在這喜堂之上行禮,這裡的紅這裡的喜都同她無關,她只是一個無端闖入者,旁觀著這場並不熱鬧卻鄭重的儀式。
夫妻對拜。
樂泠然沒有頂蓋頭,臉上紅霞的嬌豔更勝嫁衣。對面的墨臨淵面帶笑意,撐著椅子微微彎腰,額頭同樂泠然的碰在一處,他的臉上浮起一絲紅暈,彆扭地轉過臉去。那樣的神情秦箏是如此熟悉,多少次她膩在他的懷中貪婪地瞧著他面上的紅潮和耳根的燒紅。只是她卻斷沒有料到,有朝一日這對她來說極為珍貴的羞澀,竟然是因他人而綻放。
禮成。
在君非寧和樂禮巖的撫掌大笑中,墨臨淵牽著樂泠然,緩緩地進了內室。她的墨臨淵,從前只屬於她秦箏一人的墨臨淵,在這一刻終於成了別人的夫。
一旁的阿白嗚嗚地喚著,緊緊貼著秦箏拱著蹭著,伸出舌頭舔著她臉上的淚。
秦箏轉頭看著身邊的阿白,眼中的淚水卻是模糊了她所能見的世界。深深地吸一口氣,她伏在阿白背上,輕輕地開口:“阿白,我把他丟了。”
她把墨臨淵弄丟了,丟在了她長大的京城,丟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