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晉州對兩任前妻都心存愧疚,這種負疚感常年壓在他心上,如泰山般沉重。
他待人處世那樣沉穩泰然,也許便是因經歷大劫。
他對我如此體貼入微,也是因為曾經的愛情太過失敗,故此特別珍惜現有的一切。
他知道,平淡是福。
所以激情與刺激,都只是一瞬的煙雲,終會消逝在平淡如水的真實裡。
我想,他不會再像文旭生一般,到了中年又開始尋找新的樂子。
因他最大的樂子,便是平靜。
早一刻,我這種理智凌駕於感情之上的女人,一定不是敏感浪漫的他會選擇的型別。
而早一刻,我也得不到這麼甘心平凡的晉州。
就像被蛇咬過的人,會分外小心。
下意識會學多兩種防禦方式。
我同晉州又回到了平靜的真實世界。
但我們的心比以往貼得更近了。
他對我,甚至存了幾分感激,因危難之時,我沒有棄他不顧。
而經過此事,我之前因他前妻自殺而耿耿於懷的情緒,此刻也徹底放下。
愛情,一開始只是異性間荷爾蒙的吸引,但再後來,是共同經歷過事情之後,建立起了解與敬重、並肩作戰、相濡以沫的一種感情。
幾天後,我又一次面臨了人生中一場分外傷感的離別。
晉州開車,載我去機場為子晴母女送行。
子晴一手拖著箱子,一手拉著珊珊,站在機場大廳裡,顯得一場單薄孤單。
珊珊則坐在自己的小拖箱上,從頭到尾憋著嘴,眼裡噙著淚。
嘴裡一直叨唸著:“我不想回英國,我想同莫叔叔一起……”
“莫運年怎麼沒來?”連我也忍不住低聲問她。
“你真放下了?”我拍拍她的肩膀,這麼瘦小的一幅肩骨,怎麼能承受得住那麼多情感的重壓呢?
“放不下,也得放。”子晴微微一笑,將背脊挺得更直,“做人,始終要向前看,我不會輸給內心的軟弱。”
“子晴——”我伸手擁抱她,她那麼瘦,瘦得蝴蝶骨都要飛起來。
“常和我聯絡。”我抱住她不肯撒手。
“放心,用網路電話,一次講幾個小時都行。”子晴輕輕拍我的背,故作輕鬆的語調卻終是掩飾不住微微顫抖的尾音。
“子晴,常回來。”
“同晉州一起來英國度假!”子晴輕輕在我耳邊說,“費用我出。”
我笑起來,眼淚順著鼻翼滑下,“倫敦多陰雨,你要小心身體。多吃點,別太瘦了。”
“放心,我比凱特。莫斯胖多了。”子晴鬆開手,打量我一下,“呀,你不會是一直嫉妒我身材比你好吧?”
我捶她一拳,狼狽地吸住眼淚。
到那我們,都沒有哭,想將笑容留到最後。
安檢的最後時間到了,子晴拖起珊珊,向檢票口走去。
我同她揮手道別,她瀟灑地轉身,不再回頭。
只是珊珊不斷四處張望,但等不到要等的人,開始低聲抽泣。
子晴蹲下來,一把抱起珊珊,徑直透過安檢口。
她呢麼決絕,背脊那麼挺,彷彿什麼也壓不倒她。
我多希望這一刻,莫運年能突然出現,然而這畢竟不是偶像劇。
我只能默默忍住眼淚祈禱,今年倫敦的冬天不要太過陰冷。
回到停車場,晉州正在車裡等我,一件到他,我壓抑的感情便再也控制不住。
我伏在他膝頭,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場。
為子晴。
為我們曾經逝去的,永不再有的青春。
也為那很多很多付出,卻沒得到回報的愛。
年底,廣告公司忙得人仰馬翻。
因唐美妍辭職了,我們又招道新人頂替她。
是個很能吃苦的小姑娘,我很欣慰。
有天下班,我去星巴克買咖啡,看見文旭生與一個年輕女孩促膝而談,舉止親暱。
他一臉意氣風發,手上新款iphone,在燈光下特別顯眼。
有些人,總是對這些遊戲樂此不疲,左右逢源。
這遊戲,他玩得那麼嫻熟,也許當年還有很多歌唐美妍,只是我沒有發現罷了。
我忍不住微笑——
幸虧,這個人再也與我無關了。
那些痛徹心扉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