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蘭這般軟語慰意,反倒有些不安,先前鐵若蘭要他陪著逛逛天橋,因此也就藉此答意,放慢了腳步,陪著她在人叢中穿來穿去。
其實這時天橋並不是在最爇鬧的時候,說書唱戲的都尚未登場,有的不過是測字攤兒,賣零星吃食兒的,有一個兩處耍把戲的,也不過是借名兒賣膏藥,也無甚好看,兩人轉來轉去,驀聞銅鑼鐺鐺聲響,循聲一看前面圍著厚厚的的人牆,從那人頭上,露出一個少女的半截身子,扭扭捏捏地在空中移動,兩人同感新奇,就向那邊走去。
剛走了兩步,見那女人又跳下去,隱沒在人牆裡面了,隨又聽鑼聲鐺鐺地一陣緊敲,塞北觀音和阮天鐸緊走幾步,阮天鐸在前,兩臂向人叢中一插,輕輕一分,說聲借光,兩邊的人不由自主的讓出一條肉衚衕來。
阮天鐸昂然寒笑,將頭連點,側身而入,鐵若蘭也緊跟著到了裡面,兩邊的人剛要罵,一見阮天鐸穿著華麗,氣概不凡,這北京城是藏龍臥虎之地,大來頭的人不少,別看這天橋是下等遊樂場所,但王孫公子卻時有乘興前來的,一看阮天鐸這般穿著舉止,要罵的話也咽回去了。
兩人來到裡面,只見場子裡站定老少兩人,男的在四十歲歲左右,穿著一件破舊的青布大棉襖,頭上戴一頂氈帽,手中提著一面鑼兒,繞著場子敲打,那女的年紀很輕,不過十七八歲,也有五七分姿色,頭上梳著兩個抓髻,雲鬢堆鴉,身邊插著一隻絹做的玫瑰花兒,身上穿著一身綠,腰間繫著白羅巾,雖是江湖繩妓的打扮,但風致甚佳,俏麗嫵媚。
兩人才站定身子,就聽那窮漢一面敲著鑼兒,一面念道:“小小鑼兒轉悠悠,五湖四海訪朋友,南邊去來北邊走,北邊去來南邊遊,南北兩邊都走過,又到京師貴碼頭。”
幾唏念罷,兩手夾著鑼兒,轉著向空中一拋,隨又接著,將銅鑼再敲了兩下,才又說道:“常言說得好鳳凰不落無寶地,我和我這大閨女,怎敢比作鳳凰,不過是隻老烏鴉和小烏鴉,但也願找個有寶的地方落,今天舉眼一看,在場的都是老師傅財神爺,沒別的,我父女孝敬各位幾套功夫,練得不好,還請多多原諒,若練來還能博各位財神爺和老師傅一笑,有錢的,請幫個錢場,有那出來得匆忙,忘了攜帶銀錢的,也請幫個人場,我說,閨女哇。”
那場中的姑娘就脆生生的答應了一聲,窮漢隨又說道:
“你看著怎地,各位老師傅財神爺,都已到齊了,還不趕緊練一套功夫,來孝敬孝敬爺們。”
窮漢話一完,那姑娘已走到場中,踢退伸拳,打了幾個架式,確也乾淨俐落。隨在場上插的兩根槍桿中一站,那兩根槍頭深深地插在土中,槍桿的頭上繫著根粗繩,繃得又直又緊。
隨著鐺鐺地鑼聲一停,窮漢又說道:“我這閨女孝敬的第一套功夫,有個名堂,名叫喜鵲登枝倒卸花,這玩藝兒可不好練,練得不好,請多多包涵。”
窮漢的話才完,已將鑼兒連敲,一面又念道:
“父女逃難到京城,”鐺!鐺!“京城果是好京城,八仙慶壽笑騰騰,”鐺!鐺!“蟠桃會上顯奇能。”剛唸了句:“那張果老騎驢繩上走。”
穿綠衣的姑娘腰肢兒一擰,嗖的一縱身,已俏生生的站在繩上,果然像那喜鵲登枝,上繩後又一狂風擺柳,嬌軀左晃右晃,但阮天鐸和塞北觀音行家眼裡,看得出她下盤甚穩,不過是故意做得這般驚險的樣兒,隨著那窮漢繼續念道:
“韓湘子吹簫把鳳迎,鐵柺李葫蘆乾坤大,藍采和的花籃獻瑞徵……”隨著鑼兒緊敲,那姑娘的一雙蓮足,已在繩上靈巧地移動,嫋嫋娜娜,恰似迎風花枝翩飛的蝴蝶,四周的人牆就暴喊起好來,那窮漢的鑼兒也敲得更急,念得更快:
“曹國舅的鼓板呆咚響,漢鍾離的扇子呼呼聲。”隨鑼聲念詞的節拍,只見那姑娘:燕子翻身鷹展翅,仙人照掌虎撲騰,剪腕點睛雙架筆,柳腰兒輕轉,玉手兒頻揮,宛轉似飛燕,快捷似流鶯。
竟在繩上打了一套拳,到了最後一招,窮漢猛一敲鑼,姑娘似被一驚,失足墜下,四周圍觀的人一聲啊呀!以為一下定跌得不輕,那知她竟是故意跌落,蓮足一勾,已掛著繩子,身子風車兒似的一轉,已旋身復又站在繩上,轉著身兒對四圍的觀眾一襝衽,這才輕輕地跳下地來,場子四團頓時暴起一陣好來。
窮漢這時將銅鑼翻轉,正要向觀眾討錢,驀見人叢中走出一人來,一搖三擺,只見他頭戴武生巾,身穿錦袍,身後還跟定兩個家奴,這人生得兔耳鷹腮,三角眼,掃帚眉,進得場子,揹著手,朝那姑娘上上下下盯著打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