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她想說話,卻很艱難。她的嗓子已經完全啞了。
“孩子沒事,長得很漂亮,像你。”李昂試圖微笑,卻難以掩飾內心的沉痛感傷。
蘇揚看著李昂良久,問:“為什麼?”
他知道她在問什麼,卻無言以對。
“為什麼要來?”她再次問。
李昂深深嘆了一口氣,搖了搖頭。他說:“你不會理解的,別問了。”
蘇揚來不及再說什麼,病房裡忽地熱鬧起來。護士進來,為蘇揚檢查傷口、消毒,測量血壓。接著醫生又來,告知孩子的情況。醫生剛走,又一個護士進來,為蘇揚測量體溫,打消炎針,對李昂叮囑看護產婦的注意事項。此時,他們二人看起來就像一對平凡夫妻,剛剛收穫了愛情果實的小兩口。
沒有人知道這和平表象的背後,那些難以啟齒的苦楚。
晚餐過後,病房終於清靜下來。蘇揚喝過一些粥,精神好些了,卻仍無睡意。
李昂相伴在旁,見蘇揚情緒穩定,便告訴她,他必須走了。
前日他趕到上海,是因接到蘇揚母親的臨終電話,緊急趕來陪伴蘇揚,以防她情緒崩潰,實未料到她會早產誕下孩子。當時打她的電話,是保姆接的,才得知她已在醫院。他從機場直接趕來,兩天兩夜未曾休息。對於其間發生的諸多事情,他亦無思想準備。目前他手頭公務繁多,本來正準備去美國考察,是今天的機票,被迫推遲了幾天。現在需要儘快趕回北京,然後出國,大約三個月。他說他會留下一些錢,給她先用著。保姆那邊他已經打點過,會全力照顧她和孩子。另外,繼父兒子已和他有過溝通,兩位長輩的遺體已經運回國。繼父兒子正在處理後事,讓她不要操心。
念及母親,蘇揚再次無法抑制地流淚,只想快些出院,能再見母親一眼。李昂勸她,還是交由他人處理吧。如今她該安心休息,將身子養好。新生兒需要健康的媽媽。
蘇揚看著李昂,聽他冷靜而溫和地說著這些,萬般傷心。病房裡燈光幽暗,李昂面容憔悴,顯得極為疲憊。他工作繁忙,壓力沉重,卻丟下一切事務匆匆趕來上海。兩天兩夜,他沒睡過覺,沒好好吃過飯。這一切於他又何嘗不是折磨?何嘗不是尊嚴的踐踏?哪個男人受得了這個?他這般忍辱負重,又是為什麼?
她端詳他良久,只是靜靜流淚,未能說出一句話。
他輕輕拭去她臉上的淚,對她說:“別哭了,過去的讓它過去。往前看,往前走。你要堅強,蘇揚。”
她沉默著,搖了搖頭。
李昂知道蘇揚在上海已沒有可聯絡的親戚,隨即開始翻找自己的手機通訊錄,說:“你在上海不能無人照顧。我有幾個熟人在這邊,有需要的時候你可以找他們,都是我的朋友,可以信任。”
蘇揚對李昂所說的並不在意,她打斷他,問道:“媽媽最後到底說了些什麼?你細細告訴我,一個字也不要漏掉。”
李昂發出一聲無奈的嘆息,輕聲說道:“當時時間緊迫,她說她在國外,回不來了。你獨自在上海,懷孕無人照顧。她讓我看在以前的情分上,過來照顧你,直到孩子出生。她在電話裡哭,然後電話就斷了。”
蘇揚又哭起來,說:“媽媽走的時候,我還在和她冷戰。我都不記得與她說的最後一句話是什麼……”
是的,她不記得她與母親說的最後一句話。但她卻記得,她與母親最後一次碰觸,是母親打她的那個耳光。自幼,與她最親密的人就是母親。母親牽著她送她上學,抱著她帶她看病;更年幼的時候,她依偎在母親懷中,聽母親講故事;嬰兒時期,母親幫她洗澡,喂她吃飯,給她哺乳。二十多年來,母女感情的點點滴滴全都融在這無數的親密碰觸中。可誰能料到,在生離死別降臨的時候,她與母親最後的碰觸竟是一個耳光。母親在離開世界前,若也想到這裡,該多麼難過、多麼放不下。蘇揚悲不自勝,哭得渾身發抖。
李昂握住她的手,不住勸慰,“別難過了,你母親不會希望看到你這樣。”
“我再也見不到媽媽了,我沒有媽媽了……”蘇揚越發悲傷,泣不成聲,“媽媽再也沒機會見到她外孫女了,她甚至不知道孩子是誰的,我一直騙她……”
“你母親是知道的。”李昂突然說。
“什麼?”蘇揚抬起頭看著李昂。
“你母親知道孩子是誰的。”
蘇揚看著李昂,一時無法相信。這怎麼可能?母親竟會知道?原來母親一直都知道?原來那些日子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