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時辰,最後在何嬤嬤擔憂的眼神中睜眸。
她頭痛得很,昏沉沉的,身軀沉重; 十分疲乏。
這是病了。
紀婉青苦笑,早上她就有預感,如今果然不錯。
“娘娘,請個太醫瞧一瞧吧?這般更穩妥些。”何嬤嬤小心攙扶起主子,伺候她喝了點溫水。
“不了,嬤嬤。”紀婉青搖了搖頭,“陳嬤嬤幾個不是看過了,說並無大礙麼?”
她這是新婚,嫁的還是當朝皇太子,若一進門就請太醫,容易落下個相沖不合之類的把柄。這也是陳嬤嬤的顧慮,見主子情況還好,就等她醒來請示了再說。
好在世家貴女,陪嫁都有懂藥理的婦人,一來調養身子,二來防止一些腌臢手段。
這些陪嫁更擅長調理婦人孩童的身體,不過一般小症狀也是能看的。何嬤嬤早讓她們來過了,說主子身體底子紮實,這病不重,服了藥養一養就好了。
陪嫁裡面就有制好的成藥,既然不請太醫,何嬤嬤便取了一丸來,扶起主子,伺候她服下。
這藥丸子好大一顆,味兒也難聞得很,紀婉青秀眉緊蹙,合水硬嚥了幾次,方才勉強吞了下去。
她吞嚥不易,何嬤嬤看著心疼得不行,又急又氣之下,咬牙壓低聲音道:“這皇后娘娘是國母,怎能,怎能使這些下三濫手段對付後輩?”
其實,越是光鮮亮麗的地方,陰暗就越多,主僕二人都懂。何嬤嬤憤憤半響,又一面愁容,“娘娘,這該如何是好?”
如何是好?
最好當然高煦鬆口了,何嬤嬤壓低聲音道:“殿下待娘娘頗為不錯,不若與殿下商量一番?”
紀婉青想了想,“先等一等吧。”
這是最後一個辦法,也是最被動一個法子,紀婉青並不希望這樣,她欲自己先想一想,看能否想出法子再說。
不過她此刻身體不爽,也沒心思勞神,只問了梨花幾句。聽何嬤嬤說那丫頭身體好得很,泡了熱水灌了薑湯,睡一覺發了汗,也不見發熱不適。
果然是她這輩子嬌生慣養,即便自小刻意走動,身體素質遠超諸多千金閨秀,也還是不夠的。
紀婉青稍稍放心,倒頭就睡。
這藥還是很有效果的,紀婉青睡夢中發了汗,何嬤嬤伺候著擦身換了寢衣,她身子輕快了不少,一直微蹙的秀眉鬆了開來。
她再次清醒,天色已經暗下來了,窗欞子上僅餘一點微光,屋角的十二連盞燭臺架子已經燃起來了。
紀婉青有些迷濛,緩了半響才睜開眼簾,昏黃燭光讓她眯了眯眼,只不過 ,她的注意力立即被床沿坐著的人吸引住了。
高煦坐在她的床畔,背光看不大清楚表情,不過,他眸光復雜難言。
紀婉青突兀睜眼,他瞬間回神,方才神色一閃而逝,再也不見。
“殿下?”
紀婉青眨了眨眼,她嗓子眼有點幹,不禁抬手撫了撫。
“嗯”,高煦低聲應著,一邊探手向床榻旁的小方几,提起暖籠裡的白瓷小壺,倒了一杯溫水。
他換了個位置,將她扶起來靠坐在自己的臂彎裡,將茶盅遞到她的唇邊。
高煦目光落在她的櫻唇上,兩片花朵般嬌嫩的唇瓣失了嫣紅,淡淡的看著頗為虛弱。她病了,臉色蒼白,神色黯然。
她自來是活力四射的,他何曾見過她這副無力的模樣。
“殿下真好。”被皇太子伺候著喝了水,他動作輕柔,她微笑看了他一眼。
高煦放下茶盅,拂開沾在她小臉上的髮絲,將她輕輕放在床榻上,掖了掖錦被。
“真覺得孤好麼?”
紀婉青陪嫁有不少人跟去了,高煦已經知悉了上午的事,他眸光很複雜,“為何不敷衍一下她?”明明她隨意說兩句,就不必受罪。
“我不願意。”
紀婉青立即接話,她抬眸看著他,認真地說:“殿下,青兒不願意。”
“為何?”他聲音有些低啞,其實二人心知肚明,他明知故問了。
“殿下待我好,我知道;殿下的難處,我也知道。”
紀婉青掙扎坐起,凝視著他,聲音輕柔起來,水眸帶上一絲纏綿情絲,“我很珍惜殿下的疼愛,我要與殿下攜手白頭。我不希望殿下心生隔閡,與我生分。”
她很認真,目光很堅定,人雖病弱,但話語擲地有聲。高煦閱人多矣,一眼便分清其中真偽。
他心絃被輕輕撥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