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她正坐在暖閣內提筆臨帖,裴語領了幾個眼生的姑娘來拜見她。這幾個都是本地或左近的官家千金,平日裡與裴語過從甚多,裴語前幾日說要治酒擺宴,請的便是這撥人。這幾位姑娘看楚明昭的眼神都有些怪異,但楚明昭已經見怪不怪了,她知道她的身份尷尬,在旁人看來,或許她能安然坐在世子妃這位子上本身就是一件不可思議的事。
幾個姑娘與她不熟,落座後也有些拘謹。唯有一個姑娘爽愷一些,瞧見楚明昭臨的字,還大加讚歎。楚明昭轉頭打量這姑娘幾眼,見她生得鳳眼盈盈,眉似春山,玉肌雪白,烏髮堆雲,堪可謂丰姿昳麗,即便是擱在一群姿容頗佳的脂粉裡也十分打眼。亦且這姑娘活泛得很,瞧著格外機敏。
楚明昭隨口問那姑娘名諱,對方答說叫羅妙惜。她聽見這名字便不由自主地想起了那個心狠手辣的周妙靜。時人喜以“妙”字為女孩兒取名,楚明昭聽顧氏說當年為她取名時,楚慎曾想過以妙為名,但最終覺得讀音拗口,兼且有了更好的選字,便作罷了。
楚明昭覺得幸虧作罷了。拗口不拗口的倒還是其次,最關鍵的是,明妙明妙,怎麼聽怎麼像貓叫。
羅妙惜等人略坐了片刻,便與裴語一道告退了。楚明昭覺得那位羅姑娘似乎有跟她結交的意思,但她暫且沒這個打算。她在這裡說到底還是人生地不熟的,萬事謹慎為上。
裴語將羅妙惜幾人領出存心殿時還在不斷說著楚明昭的好話。她覺得應當正一正輿情,不要每每提起她嫂子就讓人想起什麼逆首親眷這回事。誰也不能選本家選親戚,她嫂子肯定也不想讓楚圭當她叔父,最要緊的是,她嫂子沒有壞心。
羅妙惜在一旁連連附和,表示她也覺得世子妃人品性子都極好。其餘人見裴語對這話十分受用,也紛紛附言。
從王府出來後,羅妙惜正要往自家馬車旁走,就聽身邊的表姐夏璇低聲問:“你跟那個世子妃套什麼近乎,你知道她能在那位子上坐多久?也不怕引火燒身。”
羅妙惜步子一頓,轉頭笑道:“表姐怎跟那些人一樣膚淺。那世子妃可不簡單。”
夏璇輕嗤一聲,不以為意。
羅妙惜懶得與她解釋再多,轉身上了馬車。
臘八節這日,薛含玉正坐在殿內做繡活,孫媽媽捧著一碗臘八粥進來。薛含玉沒心思喝粥,讓孫媽媽先放在一邊。孫媽媽見薛含玉神色鬱郁,低聲問她有什麼煩心事。薛含玉丟開手上的活計,說起近來的一樁事。
裴琰本是每晚都來她這裡,但只要她一來癸水,他就幾天不見人影。原本他不來最好,但她聽丫頭們背地裡竊竊私語,說世子妃小日子的時候世子比平日更要眷注,還親自幫世子妃揉按小腹云云。她聽了心下著實不好受,她覺得她簡直是一再被楚明昭比下去。
孫媽媽心裡暗歎,做媳婦的哪裡沒個攀比的心,妯娌之間且比著呢,但自家小姐現下顯然比不了存心殿裡那位,人家可是實打實的獨寵,風頭正盛。但往後的事誰說得準呢,嫁人之後可不能光比恩寵,還得看肚子。再得寵,沒孩子也不成。
孫媽媽心裡這樣想著,將後頭這些話給薛含玉透了透,讓她莫要只看著這些,早些懷上子嗣是正經。薛含玉悶悶應了一聲,轉頭見孫媽媽似乎欲言又止,不由道:“還有什麼話要說?”
孫媽媽踟躕了一下,神情略顯凝重:“次妃近來可覺著身子有何不適?”
薛含玉聞言身子一震,霍然起身:“媽媽這是何意?”
孫媽媽低聲道:“老奴卻才聽秋煙那丫頭說,她去膳房給次妃拿臘八粥時,恰巧瞧見有個小丫頭好像要往次妃的藥裡放什麼東西。不過那丫頭死不認賬……”
薛含玉臉色變了幾變,抬手就將個茶盞砸在地上摔個粉碎,切齒道:“一定是那個賤人乾的!那丫頭人呢?”
☆、第六十六章
薛含玉將孫媽媽說的那個丫頭叫來嚴加鞫問,但那個叫水香的小丫頭嘴巴硬得很,一口咬定她什麼都沒幹。薛含玉命人反覆搜身,但水香似乎一早就將藥給扔掉了,到頭來什麼也搜不到。薛含玉那碗藥被拿去給王府良醫所的良醫驗看,但並未發現什麼問題。薛含玉認為這是因為那丫頭還沒來得及動手。
她一時間又是氣惱又是忐忑。她近來因為染了風寒,一直喝著藥,她不知道這丫頭是打什麼時候開始動手腳的,更不知道她下的到底是什麼藥。
她反覆想了想,自己身體近來似乎並沒有異常。但她因此反而更加憂心,她害怕對方下的是什麼慢性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