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巫可知今日城中有痄腮之症?”楚子苓也不諱言,直接問道。
“吾知。”巫祝答的簡練。
看來除了那個前來尋自己的貴婦,其他人多選了普通巫醫祛病,難怪她那裡見不到病患。
“那大巫可知此病救治之法?”楚子苓又問。
難得的,巫祝沉默了,痄腮大部分不治可愈,恐怕是巫醫們心知肚明的秘密。至於那些治不好的,不過也是各安天命。但是楚女這麼說,難道有治病之法?
見老嫗不答,楚子苓正色道:“痄腮若是病重,多有男童傷及陰囊,女童腹痛難消,留下隱疾。驚厥頸強,心衰而亡的,怕也不少。吾倒幾有個驅除瘟鬼,救治病人的法子。”
幾個?巫祝長眉微挑:“楚女想換些什麼?”
這樣的法子不像兩人交流的其他術法,是真能對症,且救人性命的。痄腮雖不是大病,但是看起來頗為可怖,腮頰腫脹,口流膿水,嘔吐昏迷,得病的又多是幼童,故而求診之人心急如焚。旁的卿士之子也就罷了,公子公孫若是病了,豈能不治?她身為官巫之首,自然知道其中奧妙。
這楚女會因此找上門來,必有所求。
然而楚子苓搖了搖頭:“法術可交與大巫,吾只想出宮,為國人診治。”
是的,不論是宮廷還是卿士家中的私巫,都是有脈絡傳承的,對於這種病心裡多少有數。但是民間的巫者就未必了,若是遇到騙錢的神漢神婆,怕是病治不好,反而會感染更多孩童。這時代幼兒多營養匱乏,身體孱弱,疫病一來,不知多少無辜生命要受牽連。而對於流行病,哪怕只是傳播一下防病意識,都是好的。
巫祝用那雙渾濁的眸子盯了楚子苓良久,最終頷首:“楚女仁善,只為國人,吾怎會阻攔?”
楚子苓鬆了口氣,這位大巫的允諾,才是此事關鍵所在。治病可是巫者的特權,若是她沒有跟巫祝溝通,擅自傳播藥方,控制疫情,十有八|九會動了一堆巫者的飯碗,引來可怕的打擊報復。但是分享治病之法,讓巫祝專心為上層治病,而她則行走在下層,性質就不一樣了。到時巫祝非但不會動她,還會承情保護一二。這才能讓她在亂流之中,護住自己。
當即,她俯身拜倒:“宋國萬千幼童,應謝大巫。”
痄腮除了針灸之外,還能用艾,用藥。楚子苓也不私藏,立刻把兩種艾法,還有王不留行籽貼和赤豆蜜法都教給了巫祝。這些或是用“術”,或是用“藥”,都能顯出巫者的神通,必然更受貴族們的歡迎。至於更簡單的法子,還是要用在庶人身上。
得了這些術法,巫祝很快就為楚子苓求得了出宮診治的許可。宋公還頗為好奇:“大巫不是每日只能施法三次嗎?若國人染病,如何治得過來?”
楚子苓恭敬道:“此乃瘟鬼橫行,吾欲齋戒做法,驅除瘟鬼。故而這幾日只能治豕腮一症,無法兼顧宮中。”
宋公恍然,不由嘆道:“大巫有心了。往年痄腮橫行時,皆有孩童身故,若是能救,寡人也願在宮中齋戒獻祭。”
這份心,就足以稱道了。楚子苓立刻道:“君上仁德,必能令上蒼降福。”
處理完諸事首尾,當夜,楚子苓就離開了宮廷,返回居所。
等在小院裡的,不只有田恆,還有林止。已經知曉了楚子苓的打算,林止神情頗為忐忑,開口便問道:“大巫真要施法祛除瘟鬼?如今城中得痄腮的孩童怕有數百,如何診治?”
他家中也有幼妹,哪會不懼這病?然而瘟病猶若野火,一旦蔓延就是成片,防不勝防。怎麼遏制?難道設壇斬殺瘟鬼嗎?
“既是風毒,便要避人,只要林郎按我所言,就有祛除瘟鬼的可能。”楚子苓神色鄭重,答的更是肯定無比。
林止倒也沒猶疑,點頭應道:“但憑大巫吩咐。”
楚子苓不敢耽擱,立刻把自己的打算說了出來,仔仔細細交代完畢,送走了林止,身上的精氣神似乎都為之一洩,楚子苓坐在了矮榻上,一時緩不過神。
一旁田恆看著那面色微白的女子,只覺心中五味雜陳,說不出是擔憂還是憐惜,只是問道:“此舉真的有用?會不會生出禍患?”
楚子苓並未立刻回答,許久之後方道:“盡人事,聽天命。”
她能做到,也只有這個了。
☆、第65章 第六十五章
天剛矇矇亮; 路上還未有行人,就聽隱隱鑼聲自遠處傳來。
“鐺!”
“瘟鬼出; 速避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