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採唐秀眉微蹙,眸底神色略有些凝重。
沒辦法,她這人,有兩個毛病,一是不願意吃虧,但凡誰欺負招惹她,她定然會立刻回以顏色,對方若是男人,更加不會客氣,趙摯自以為是嘴還毒,她憑什麼要忍讓?第二個麼,就是方向感不太好,不熟悉的地方總是迷路……
迷路!
宋採唐停腳,看著面前三條一模一樣的岔道,目光十分茫然。
往哪邊走來著?
她面色嚴肅,眯眼咬唇,思索良久,又是認真觀察,又是沉思比對,最終選中了左邊那條——就蒙它了!
結果沒走幾步,就聽到牆邊傳來說話聲。
“剖屍有什麼了不起?推官大人,你別聽那起子人瞎起鬨,咱們這些仵作,技術不精深,眼力不敏感,本事不濟,想想走歪門邪道博眼球成名的,才會想幹這種事。莫說仵作,那些郎中大夫,對醫術沉迷的,也不少對刀剖死人屍體起心思的……譁眾取寵罷了,當誰沒幹過見過?”
“呵,本官就沒見過,這天華寺裡所有人,大抵也是沒見過的。”
“大人莫氣,聽屬下把話說完,大人沒見過,世人沒聽過,是因為那些人全部失敗了,沒一個出息的!大浪淘沙,一時風頭再盛,也會被拋下,仵作一行,靠的還是經驗眼力,真本事,一個小丫頭片子,再有心眼,能比我們這群老傢伙看的屍體多?大人放心,這貴人案,她動不了,也絕沒那本事!”
第37章 呵,女人。
灰瓦牆,月亮門,寬敞道路正中間,遠遠的,宋採唐就看了‘光明正大’說她壞話的兩個人。
二人戰姿背對著她,看不到臉,只能聽到說話聲。
兩道身影,一矮一高,一個自信傲慢,順帶誇捧對方,聽口氣,是個仵作,另一個打著官腔,有股高高在上的意味,聽話音,是個推官。
二人聲音沒有故意壓低,也沒有太過張揚。
背後說人壞話也能如此自得從容,宋採唐略有些佩服。
她垂眸考慮,是過去好心提醒一下兩人,還是轉身離開,裝作看不到。畢竟別人只是說壞話,沒真正動手欺負她……
宋採唐還沒想好,說壞話的兩個人就替她做了決定。
“誰在那裡!”一人高聲喝出,二人腳步自遠及近,看到宋採唐面色皆十分不善,“暗做壁角,聽人密語,姑娘好厚的臉皮!”
宋採唐眼梢眯起,眸底凝起淡淡冷光:“燦日炎炎之下,通明大道在前,二位在此密語,是不是太不講究了點?”
人來人往,大家走路的地方,你們偏要密語,應該是不害怕被人聽見的,結果被人聽到了,立刻倒打一耙,是誰不要臉?
“這寺裡僧人香客,也太冤了些。”
不是她,也會有別的人經過,被迫聽到‘密語’,被迫被罵,可不是無妄之災?
宋採唐慢條斯理道:“廂房——是個好地方,我以為一般人都懂。”
幾句話,沒正面懟人,可夾槍帶棒的,嘲諷鄙夷一處不少,直直刮向對方臉皮。
“呵,女人。”
略矮的精瘦男人蓄著山羊鬍,明明鬚髮皆黑,法令紋卻深的令人同情,對身邊男人又捧又哄,伏低做小,見著她,好像見到了終於可以耍威風的機會,一派高高在上,傲慢無情:“牙尖嘴利,懲能做強,光天化日之下獨自行走在這都是男人的寺廟,簡直有傷風化!”
說完,他衝一邊的推拱手:“大人,如今非常時期,出不得錯,正該下令,將此女逐出寺廟!”
推官個子略高,五官湊一塊也不醜,背直胸挺,很有股子官威,聽得此話,沉吟片刻,一副十分聽得進諫言的模樣,輕嘆口氣:“孫仵作說的不無道理,確是該謹慎——”
說話音,似乎決定了怎麼處理宋採唐。
宋採唐冷笑一聲:“小女子不才,恐怕不能讓二位如願了。”
孫仵作細眼一眯,內裡全是沉沉暗色:“你以為你是誰!”
“不敢稱大,敝姓宋,便是閣下眼中掀起風浪的剖屍女。”
孫仵作眼睛倏的瞪圓,手指指著她:“你你你你是那個女人!”
“有句話,閣下說的不錯,仵作一行,看的是真本事。然山外有山,天外有天,你不會的東西,不一定別人不會。”宋採唐上下仔細打量了一番孫仵作,遺憾搖頭,“剖屍是門手藝,不但要知其然,還要知其所以然,很難學,需要腦子的,你這樣的……私下偷偷剖一百具屍,也不可能學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