禽擇木而棲。連鳥兒都有巢啊,就不知他的巢要築哪枝好,段懷越的巢又是哪裡的?
心思一掠而過,他收回視線轉頭望向身邊的人,他語帶不屑地道:“今朝官位雖低,但幾個皇親國戚還是認得過來的。‘懷’這一字輩,段氏一族裡能沾上皇親國戚的也就段懷瑾、段懷真和段懷寧。段兄名越,又攀得了哪個皇親國戚?其他旁系遠支的段氏,不提也罷。”
他嘴角含笑,鼻孔哼氣,真正是一副現實嘴臉,就是要鄙視段懷越不過就是那不值一提的“旁系遠支”。末了,還扔過去一根不知從哪裡拔起來的草根,以表輕慢不屑,但輕慢裡卻很留意地觀察著他的反應。
段懷越追著那草根垂眸,對著用力吹了口氣,那草根就怏怏地在他面前掉落,落到了他潔白的衣衫上。他隨手撿起來,盯著瞧,邊瞧著邊煞有介事地搖頭嘆道:“唉,投之以珠玉,竟然報我以草根?愚兄有心送個‘奇貨’讓楚兄‘可居’,可惜有人有眼不識珠玉。段家那幾個皇親國戚,還夠不著愚兄的眼簾。”
聽他口氣頗大,楚今朝微怔之下,在腦海迅速過一遍,未果。但他也深知不能太著痕跡,一試試不出來,也就點到為止。這段懷越的真實身份,他總有一天會找出來的。當下,他伸手過去,要把丟過去的草根搶回來。
段懷越眼尖手快地避開去了,嚷嚷道:“不是吧?楚兄,做人可要厚道哇!現下連個草根都捨不得了?”
楚今朝道:“既然有人嫌棄我的草根太微不足道,我不收回來,難道還繼續給人嫌棄?”
段懷越聽言,看了看楚今朝,又往手上那原本想要扔掉的草根望了一眼,緊接著小心翼翼地往懷裡收了去,還寶貝地按了按胸口,道:“貼胸收藏。夠意思了吧?楚兄就是給根草,愚兄也當個寶。”
楚今朝原本是跟他鬧著玩,見他這般認真,倒有些不好意思了。再瞧他對那根隨意在瓦上摸到的草根那般小心,不知道為什麼,忽然覺得耳根處有些發熱。遂撩了撩耳朵處垂下的頭髮,轉望他處。
那夕陽餘暉竟在不知不覺間落盡了,只剩下視野盡頭的青煙。
一時寂寥,他禁不住又惆悵了起來。若段懷越真是個簡單的商客,那帶著小冕跟著他去走商也沒什麼不好。段君銘不務政事,心胸狹窄,這個皇帝當不了多久了。反觀段啟慧,年歲比他長,經驗能力都比他足,如今少的就是他打天下時掛名的威望。但假以時日,若段懷瑾消滅了北江大興,待他凱旋之時,段君銘還有什麼威望優勢?但若段氏父子真生異心,段君銘也不是好惹的。如果他父子無二心,段君銘就一定能坐穩這個皇位嗎?恐怕,到時候勢必又是一番動亂。
這種情況下,若小冕以嘉和太子的身份現身江北……
但在那之前,得保住性命要緊啊。
楚今朝如今已是矛盾到了極點。他辛辛苦苦走到如今,卻發現竟然是一條死衚衕,還不如當初以逸待勞來得暢快、走的輕鬆。
“楚兄?”段懷越的聲音陡然響在耳邊,“想什麼突然出神了?”
楚今朝攏了攏思緒,斜眼望著他,嘆道:“我為官多年,官場總是不快活的時候多,快活的時候少。瞧段兄走商倒是逍遙自在,若我也辭官去走商,是不是也可以簡單很多?”
段懷越眼睛一亮,本來就只有眼睛出色的臉陡然添了一層光彩。他欣喜地道:“當真?”他可從未見楚今朝對經商表現出絲毫興趣。
楚今朝本是無聊陡升閒念,隨便閒話提了一提,不料段懷越竟這麼感興趣,不覺納悶了。段懷越又不是真的商人,這麼高興做什麼?心念一轉,便順水推舟道:“若能遠離盛京,遠離朝堂,天地之間逍遙快活,有何不可?就怕段兄嫌棄我只是一個酸腐文人,不懂那經商之道。”
段懷越笑道:“楚兄若真有此念,又有何難?兄弟我其他的不會,對這經商之道卻也有點研究。有什麼不會的,我來教你!你我兄弟二人攜手,賺足這天下財富,定是人生一大快事!”
真同意了?
楚今朝有些傻眼,隨即掩飾住,道:“倒也沒那麼大雄心。只要能果腹不飢,又能浪遊天下,若還能有點閒錢,幫助幾個需要幫助的人,則人生無憾矣!段兄若果真不嫌棄,小弟我明日就去辭官,拜段兄為師,學那經商之道。”
楚今朝本來只是試探,但話說出口,腦海藍圖一出,天高海闊中,一馬暢遊天下,交易之間天下財富盡在手中,竟真覺得那畫面值得期盼嚮往。
若無那許多牽絆責任,自由自在於天地間暢遊,那是何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