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挖南北河運,平鋪南北大道,如此大工程大手筆耗費巨資,必造成百姓負擔,引起民怨。”
“工程乃前朝滅國之工程,楚今朝身為前朝遺臣,與前朝承宣帝關係親密,其心叵測。”
“皇上如此寵信楚今朝,他若意在傾國,防不勝防。”
“就怕開工之時,就是大亂之始。”
“……”
總之,最後所有能找出來的理由都找出來了,就是堅決不同意工程。裴向身為國丈,又是潯兒名義上的外公,在朝中雖不及隻手遮天,卻是應者雲集,他反對,自然有不少官員應和。段君銘礙於面子也不能太駁他面子,因此只要話頭到他這裡來,他都是好言勸解著。
眼見著這最後的爭論已經是死迴圈不講理了,他想幹脆休朝,但裴向卻非要說出個一二三,要讓他堅決打消興建工程的念頭。
最後,是潯兒在段君銘懷裡呆的實在是受不了了,拽著他的衣襬,央求著要離開。他都已經去吃過兩次飯了,但父皇卻連一次都沒有吃。他是個好孩子,心疼父皇。
段君銘低頭瞧了他一眼,滿心的煩躁頓時煙消雲散,笑著撫了撫他的額髮,隨即放開去,讓德祿帶他從後面離開。結果潯兒從龍椅上下來,卻是拉著他的手也要他走。
段君銘無奈,示意他等會,然後待言官上奏完畢,他直接道:“愛卿不必說了,朕心意已決。工程之事就這麼定了,交由楚大人負責。至於工程到底是造福百姓還是造成天下大亂,到時候自然有事實說明一切,現在任何臆測都言之過早。若真天下大亂,也是朕之過,朕自會一力承擔,與諸卿無關。”
他說罷就起身退朝,牽著潯兒離開。這邊,裴向一見他如此偏執己見,忍不住高呼著:“皇上,前朝未去遠,前車之鑑。工程之亂不足懼,所懼者奸臣當道,國將不國啊!”
段君銘卻是理都不理,直接撩過簾帳走人了。他看的分明,如今工程早就不止是工程之事了。當初為了平衡段啟慧的權力,提拔了裴向,如今裴氏如日中天,自然忌憚楚今朝崛起。一個潯陽城已經讓楚今朝權傾朝野,若再建個工程,建不成功尚好,若是成功了,恐怕朝中再無人能制了。
偏偏唯一能制的皇帝也一心向著她,只要工程事一起,滿朝文武看清這個事實。到時候,她權傾天下,翻手為雲覆手為雨。裴向擔憂的是這個吧。
可惜啊,他們都不懂。她的情人是當朝皇帝,她的兒子是當朝太子,她權傾天下又有何不可?更重要的是,他只會嫌她要的太少,哪會怕她要的多?她若真有篡位之心,他還巴不得呢。只要她願有,他送她又有何妨。
可惜,她一腔心思全在社稷百姓,若真有為她自己或是為權力想想,就不會這麼堅決拒絕他了。他是什麼呀?他就是她唾手可得的幸福和權利,可偏偏她就是不想要。
淨說那些讓她不開心的話,他讓他們說了這麼半天,也算是給足了面子了。
段君銘很開心抱著段潯,邊走邊喃喃道:“潯兒啊,你說朕這麼痴情,你娘會不會有一點點感動呢?”他自己都被自己感動了呢。
與段君銘所料完全相反,楚今朝不僅沒有感動,反而更加沉重了。
要建工程,必須要段君銘的支援。但如今,她忽然發覺,段君銘的支援對她而言並不是那麼重要了。
裴向說的很對,工程之事已是其次。若段君銘如此寵信她,聽不進其他言論,而她若得段君銘如此寵信,必定也聽不到其他言論了。
這樣的結果,豈不是同當初與承宣帝一樣?
可是,她能直接去跟段君銘說,請陛下不要對她言聽計從麼?
事實上,他也並沒有對她言聽計從,她吃了他多少苦頭啊!
楚今朝想,就這一次,最後一次,工程之事是特例,待工程事結束,她必定不會再有此執著,非要背離千萬人而獨持己見。
只是,她沒有等到工程之事開始,倒是先等到了一場殺身之禍。
那日已是晚上,因為張羅工程之事,楚今朝在工部官署呆的晚了,離開時也是夜裡。寒風凜冽,她坐著馬車回家。這次回京,段君銘已經將段懷真的敏漳王府收整好了,賜給了她,所以這一路並不是很遠。
只是,出門才沒多久,她正閉目養著神,忽然耳尖地聽到輕微的利物破空之聲,正覺奇怪時,卻發覺那“嗤嗤”之聲居然越來越大,且直接向她而來了。
馬車四壁躲無可躲。楚今朝情急之下,只能舉起底下蒲團坐墊擋住了來勢洶洶的箭矢。連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