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娘娘召微臣到此,所為何事?”等了這麼久,看了這麼久的母慈子孝,他應該有發問的權利了吧?
裴若善又道了一聲“抱歉”,然後放潯兒下地去玩,道,“楚大人勞累奔波,為國出力,是皇上之福,也是大中朝之福,本宮代皇上代大中,謝過楚大人。”
“娘娘言重了,”楚今朝也跟著打起了官話,道,“這都是微臣該做的。”
又拉扯幾句,裴若善道:“楚大人不僅心思剔透,且能力卓越,又能為國為民,替百姓著想,又為皇上分憂解難,難怪皇上寵幸,只是,本宮有一言,如鯁在喉,若冒犯了楚大人,還望楚大人不要見怪才是。”
“莫說見怪。娘娘肯賜言乃微臣之福,娘娘但說無妨。”
裴若善低頭沉默了一會,似是當不當講,過了一會兒,才又抬起頭來的,道:“楚大人為何如此執著工程之事?本宮只是一婦道人家,身居後宮,本不該插手國家大事。只是此事實非尋常,故也忍不住好奇想探知一二。望楚大人不吝賜教。”
“工程?”本來被宮女牽下去玩耍的潯兒忽然跑了過來,打斷他們的談話,叉腰站在楚今朝面前質問道:“就是你讓我父皇不開心嗎?”
楚今朝錯愕地眨眨眼,對上那一雙黑水銀的眼珠,一時竟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她本來就驚訝裴若善會對工程之事感興趣,如今居然從潯兒這裡聽到段君銘也在為工程之事不開心。這……她可真是一頭霧水了。
潯兒見她不說話,挺胸又上前一步逼近她道:“父皇說……”父皇說“你娘老是想著工程之事”,但是,他還沒搞清楚“娘”是什麼,所以不能說出來,不然被反問,他就要丟臉了。於是,他思考了一下,改口道:“你老琢磨著工程,讓父皇很為難,很不高興。”
潯兒不會無緣無故說這些,那想必是段君銘真的為難了。楚今朝這下子真是驚訝了。她以為與段君銘早就達成共識了,工程之事,不是在最初他就同意過的麼?到如今這些年,只是做著準備而已,因此,她從沒想過他會不同意的。怎麼,讓他為難了?
回頭瞅了一眼裴若善,裴若善也點點頭,接著潯兒的話道:“楚大人忠心耿耿,想必也是認為工程必能造福百姓,所以才如此堅持。但事到如今,讓皇上為難,本宮也看不過去了,所以想為皇上說句話。如果有失偏頗,希望楚大人不要見笑。南北工程不比潯陽城,潯陽城只在潯陽,百姓就算聽到,沒有親眼見到總不會有切身體會。但是工程卻不同,它貫通南北,牽連百姓甚廣。當年南北河運害了無數百姓,如今若再建,恐怕未曾待到它好處出現,倒先引重民怨,無可收拾。”
楚今朝這才知道意識到裴若善邀她來“坐坐”的意圖,當下也端正了心態,正色道:“娘娘的考量極有道理,微臣早些年也正是因為擔憂這些,所以才奏請陛下出京考察。微臣沿著預定線路全程走了一遍,探訪過所有相關的百姓,當時的確有不少反對的,但微臣已經都向他們解釋清楚了,也得到了他們的理解與認同。微臣相信,如今再次開工,不會有差。且陛下雄才,若是為難,必是衡量輕重,微臣理解。無論陛下的決斷如何,必是於國於百姓最好的決定。微臣身為臣子,定會遵從,請娘娘放心。”
她這一番話一說,直把潯兒說的暈頭轉向昏昏欲睡,當即無趣地轉身掉頭又跑了。
裴若善盯著他跑遠,囑咐著他當心,回頭看向楚今朝,有些無奈地嘆了一口氣,道:“本宮豈會不知陛下雄才?只是,本宮所憂心……”她頓了頓,琢磨著該說不該說,最後斟酌一番,還是和盤托出了,“以陛下對楚大人的信任,必不忍拂楚大人之意,只要楚大人想,工程必行。若工程真好,本宮不至於擔憂。本宮擔憂的是,楚大人心中為工程之事急切,凡事必從積極態度去看,由此先入為主,有些考量恐失偏頗。一個大興朝已經亡了,望楚大人三思。”
三思?她已經三十三百三千遍地思過了。知道工程之好,不遺餘力地想完成,大家卻都以為她一心想建工程,絲毫不考慮大中朝,卻不知,她心裡比誰都害怕著遭遇當初的失敗。本來有個段君銘相助,如今,居然連他也被他質疑了。
楚今朝發現,她居然找不到辯解的理由了。
“皇上駕到!”
正當她沉默著不知道該如何應答時,門外忽然傳來通傳太監的聲音。幾乎是求救地,她不由自主地站起來,朝他望過去,只見一身錦衣白裘的段君銘正抱著剛剛離去的潯兒進來。
楚今朝連忙要下跪行禮,段君銘卻是早一步就避開了她,搶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