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順應天時投降的有幾個被人記住了?而那些堅貞不屈英勇抗戰的,永遠灑著鮮血在史冊裡閃光。
但誰注意過那些閃光的背後呢?
連日大雪,雪成了冰,冰上又覆蓋了雪。雖然已經剷出了一條小路,但城樓還是一路滑跌。楚今朝身體未愈,又一路思維混亂,無法集中精神走路,走一步幾乎就要滑三步遠,跌跌撞撞地有些辛苦。
段君銘見狀,皺了皺眉,斜眼見她腳下又滑了滑,乾脆一轉身,直接抄起她攔腰抱了起來。楚今朝還在想著是非對錯的問題,冷不防他這一襲擊,驚訝得“啊喲”一聲,連忙抓住了他的肩膀,瞠目瞪著他,抗議道:“陛下!”
段君銘不耐煩地道:“像你這麼走,要走到什麼時候?”當下不顧她的反對,也不顧後面霍穎光的瞠目結舌,泰然自若地往城樓上去。楚今朝實在也是不知道該怎麼反應,她沒辦法像他一樣坦然,掙扎扭打那太難看,羞愧地低頭躲進他的懷裡似乎更不堪入目。因此,也只能僵硬著脊背,瞪著一雙眼睛,躺在他的雙臂之上,目不斜視。
城樓上的將士遠遠地就看到了這一幕,個個呆愣在原地。雖說這場景不是第一次見到,但上次是有人昏迷的權宜,但這次分明是兩個清之又清醒的人……
鴉雀無聲好久後,才總算有人反應過來,紛紛下跪行禮,仍是忍不住偷看皇上懷裡的人。以前再怎麼聽說的皇上和楚大人要好,都只是聽說,如今親見,才知道所傳不虛。
直到上了城樓,段君銘才將楚今朝放下地。楚今朝一落地,立刻跪下道謝,高聲道:“謝陛下!陛下愛兵如子,實為大中之福。微臣亦代全軍將士,感謝陛下仁厚。”
一下子將自己從特殊降為一般,表達出只是因為傷重難行,皇帝就親自抱著她行走直至城樓。雖說是有點牽強,但他此言一出,在場士兵卻無不感動,當即跪下直呼:“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段君銘無奈又好笑地望了一眼楚今朝,當今雙手一攤,順水推舟道:“眾位弟兄平身。眾位弟兄離鄉背井,流血奮戰,方有今日的勝利與大中朝的統一。朕的江山即諸位的江山,朕在此深表感謝,願與弟兄們一起共享錦繡河山!謹以此誓,請受朕一拜。”邊說著,他還真拱手九十度鞠躬,行了個全禮。
哎,做戲呢,誰能有他這般能耐?
楚今朝也在心裡覺得無奈又好笑。等著這一幕君義臣忠結束。然後才沿著雪中小路慢慢走至穆欽予的身邊。
穆欽予其實早已經看不出來是穆欽予了,只是眼前這景,卻讓人一眼就能認出。雖然已經過去了三天,但她的姿態與三日前絲毫未變。她躺在尉遲漣懷裡,也躺在他心頭。他低頭與她面貼面,二人毫無間隙。他們身上早已覆蓋了厚厚的冰雪,但透過冰晶甚至還隱約能見尉遲漣零散的髮絲。
“那尉遲漣抱著她不肯放手,這冰天雪地的,跟著一起凍死了。”霍穎光走上前來,在她身邊慢慢地道,難得的,有些沉重的聲音出乎意料的溫柔。
楚今朝別過頭去,不忍再看,卻又不斷地回頭不停地再看。
她是知道這種感覺的,當失去一方時,另一方就算再想活下去,可就是活不下去。對尉遲漣來說,穆欽予是這樣的存在。而於穆欽予,大概大興,也是這樣的存在吧。
她好像有些懂了。
沒有是非對錯,只有願意不願意。他們心中唸的是大興,想的是大興,一心一意都是大興,如此忠貞,所以必須得與大興共存亡,沒工夫去想這一場戰亂,到底會有多少無辜的人受到牽連。
而她……似乎已經沒有這種唸了。
雙肩無聲地搭上一雙手,透過掌心傳給她溫暖。
“陛下……”楚今朝轉身後退,退離他的雙掌,隔了兩步距離,朝他恭恭敬敬地行禮,想請求他對穆氏網開一面,希望他能允許好生安葬他們。
但她才開口,段君銘就抬手打斷了她,示意她不用多說。他叫來負責處理這件事情的喬少光,命他派人量了尺寸,為城樓上的這座天然冰雕像特製一口棺材,就地葬於城樓之下,並且追封穆欽予為忠烈女英侯。
不止如此,他還下令將這一戰所有犧牲的晉州將士,按守城的方向,分別合葬在各個城樓之外,每個墓穴之外,都豎一座碑亭,正面刻書“忠烈冢”,反面則記下他們的名字,能記下多少就記多少。
“他們雖不是朕的子民,甚至還是朕的敵人,但是,他們堅貞不屈為國捐軀的精神,足以讓朕歎服,足以讓我們每個大中朝的人民銘記。朕敬重他們,絕不會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