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蘭薇抿笑,又前行了幾步,福下身去。
禮已至,杜充華卻未聞有宮娥替她問安,這才抬了抬眸,語中帶著慣有的譏嘲與輕蔑:“今兒個令儀怎的不帶個人同來了?正巧本宮禁著足,若是宮人服侍不周,令儀可別上陛下那兒告狀去。”
一番話說得不客氣,更是沒讓席蘭薇起身。蘭薇輕一笑,卻是自顧自地站了起來,到側邊的位子上施施然落座。杜充華一滯,雖有不悅又不好發作,只得喚來宮娥:“看茶,再給令儀娘子取筆墨來。”
瞧著她雖還是敵意分明,卻到底不復往日盛氣凌人,席蘭薇心下添了幾分篤信。悠然淺啜了口茶,將茶盞擱在案上,提筆寫下兩行字:“請娘娘屏退旁人,獨留親信服侍殿中。”
宮娥接過,一掃紙上字跡不禁一怔,也不敢說什麼,呈過去給杜充華看。
杜充華的黛眉登時一凝,睇向席蘭薇:“你要幹什麼?”
席蘭薇笑了笑,緩而搖頭,又寫了一句給她:“娘娘罰臣妾身邊的宮人,反覺得臣妾敢動娘娘麼?”
她位居充華都不敢再對她這個令儀做什麼,何苦擔心她在殿裡害她?
杜充華斟酌須臾,雖不知她有何事,到底還是依言照做了。滿殿宮娥宦官悄然退去,僅餘二人服侍殿中。一在杜充華身側侍立、一在蘭薇身邊等著幫她“傳話”。
殿門闔上,席蘭薇復又飲了口茶,再度執筆:“臣妾想與娘娘做個交換,求娘娘給臣妾個安穩日子。”
之間遞到杜充華手裡,杜充華冷一笑,看向沉容仍在書寫的席蘭薇,剛欲問一句“你拿什麼換?”接下來一張紙便遞了過來。
窺見宮娥有些發白的面色,杜充華才觸到紙的指尖頓了一下,不解地拿過來,霎時面色慘白。
那紙上寫著……
“臣妾擔保不讓旁人知道娘娘有孕。”
她怎麼知道……
前幾日設下那個局而不讓宮人直接去宣室殿回話,就是怕其中惹出別的事端來、以致在皇帝知情前有人先一步害這孩子。誠然,那法子也不是萬全,她不敢肯定知情的這幾個宮人裡沒有那一邊的眼線,但到底還是穩妥多了,到底都是她家裡帶來的人。就連那御前助她一力的姜潛也是不知實情的——御前的那一干人,勢力最是說不清楚。
怎麼到頭來她如此小心,竟讓這席蘭薇知道了?
“你……”杜充華強撐了撐,還是壓不住這番驚意。身子一顫,回了回神,有些失措地扶著身旁宦官的手站起來,步子不穩地走到席蘭薇案前坐下,目光凌然,“你怎麼知道?”
心思倒真是不深……
席蘭薇心底啞笑,若但凡有點心思,大抵都還要爭辯上兩句不承認,她承認得倒真是快得很。
她坐到了跟前,倒是省得那宮女再跑來跑去了。席蘭薇抿笑揮手,讓那二人也退遠了些,腕上使了恰到好處的力,一字字寫得清晰、甚至顯露著勢在必得的情緒:“娘娘何須問臣妾如何知道?只說答不答應臣妾這事便是。與那日一計已過幾日,娘娘仍不曾稟明陛下有孕一事,可見娘娘心中懼怕已極。”
杜充華驚詫不已地盯著她的面容,只覺得自己的心亂撞得停不下來。席蘭薇仍是頜首正坐,弧度漂亮的羽睫剛好覆住目中的思量,杜充華能看到的便只是她維持得很得宜的微微一笑。
闔宮都知道這位鳶令儀生得極美,便是不施粉黛也難掩姣好容顏。不妖不豔的一張臉,清麗得仿若畫中仙子那般出塵,肌膚瑩白,一笑一顰間,掩不住的清幽之美——但就是這樣,目下的杜充華也覺得,眼前這位佳人太可怕了。好像那股清幽之下滲著冷意,讓她渾身發寒,抑制不住的寒意很快就徹了骨,她甚至忍不住地去想,她興許不只是知道她“懼怕已極”,且還很清楚她在怕誰。
若真是那樣,她先把訊息告訴那人,這孩子……
席蘭薇凝視著茶盞上的纏枝蓮紋銜笑靜等,氤氳的茶氣間,分明覺出對坐之人愈發分明的慌亂。輕一哂,又寫道:“若不夠,臣妾可再告訴娘娘一事。”
“方才那宮女與那宦官有不軌之事,臣妾若稟明景妃娘娘,您有管教不嚴之罪。”
杜充華倒抽了一口冷氣,望著席蘭薇愕住。
席蘭薇笑意更添,抬眸看著她,就像在欣賞一幅絕好的畫卷。
“你怎麼知道……”杜充華手支著桌子才讓自己坐穩了,咬著嘴唇道,“你說清楚……”
如此寫起來當真費工夫。席蘭薇微微蹙了眉,耐著性子解釋給她:“那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