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這是大孫,呆頭呆腦,小官人不要見怪”,那小哥聽了,憨笑撓頭,招呼幾人進來。
小九跟那老丈進了院子,見過老丈的兒子,就跟著上桌。捧珠兩人隨著媳婦們,自去灶下。
老丈的大兒本暗地埋怨,老父怎得帶生人進來,卻見那小官人甚有禮數,又暗中塞給自己一吊錢,求大哥明日尋個車馬。那大兒握著制錢,滿臉堆笑,說定尋個老成的車把式,張小哥放心罷。
那大兒得了錢,立時喚來媳婦,給桌上添道肉菜。等飯過三巡,敘起話來,那張小哥說話甚是得心,連二弟三弟都聽住了。
那大兒聽得小九是個飯館賬房,陪娘子去留都探親,便道:“張小哥,你好不曉事。那留都雖說被岳家軍平定,卻不時有金人探子搗亂哩。那裡七八年前血海一片,現在屯著軍,你那親眷也該搬走了罷”。
小九回道:“我是前月接到信,才去探那親眷。近來在臨安謀生,只聽得前幾年韓將軍鎮江戰敗,嶽將軍長江大勝,今年又傳聞要議和,其他的事竟不曉得”。
小九說完這話,那二兒竟沉了臉,罵道:“你們這些臨安行都的,只曉得賺銀,一點也不管北面人的死活”,小九被罵得愣住,只求助地望向老丈。
那老丈喝住二兒,嘆氣道:“張小官不知,我家本在山東,父子四人來南邊收貨,竟發了禍事。家鄉回不去,遍託人也問不得訊息,本以為官家能發兵北上,卻一年年蹉跎,只得給孩兒們娶親,落戶在此”。
又抹淚道:“別說官家,去臨安城內一逛,那些商戶小民,早忘了舊年慘事。那清波門清河坊之地,隨便問個開店的,都要議和。整城人忙著賺錢消受,誰顧得北面人死活”。
張小九聽得,心下難過。王家是商戶,自是盼著安生日子,若大舉北上,苛捐雜稅成倍上漲。那些將領,除了幾個能臣名將,剩下的都要喝兵血,若是那稅給了他們,真是不甘心。
可站在北面人角度看,妻子女兒全折在那裡,也不知是死是活,又見官家一路逃跑,早就滿腹怨氣。
那官家剛即位時還主戰,沒幾年就想議和,罷免李綱,宗澤,從建康逃到揚州,又到臨安。
近年臨安歌舞昇平,不僅朝廷,連多數苟活小民也想忘了舊事。
人已死了,那就罷了,活人還得活,那些主戰的,大多是衣食無憂。若問個餓肚子的,只想少收些稅,戰不戰的,都沒肚子重要哩。
老丈四人在臨安城內聽得這話,心裡氣憤,只恨南邊商家逐利,小民愚鈍。又因內囊不多,才在郊區尋個村兒住下。如今聽小九是臨安商戶,便心內不悅起來。
☆、第60章 榻上有夜話【倒v結束】
話說那二兒聽得小九竟不曉得戰事,心中不悅,又顧忌是老父請來的客人,只得悶悶坐在那裡。
老丈見了;勸道:“石頭,別給張小官沉臉子”;轉頭對小九道:“張小官,你不曉得城外事;我不怪你。若老漢我也有個鋪面在城內;親眷全在南邊,也想議和的。再說這些年換了十來個相國;誰曉得後事如何;還是先緊著眼前日子罷”。
那二兒聽得老父竟洩了氣;說道:“爹,你前些年叫我們去參軍;殺了金狗,今日怎得說起喪氣話”,那老漢道:“前幾年官家還要收復;如今卻想議和,你們真當了兵,能有甚麼好下稍,只得當那些歹人的墊腳石罷”。
那二兒聽得不服,卻不好和老父對嘴,只是氣呼呼跑了。牛老丈自覺過意不去,拉著小九說了些話,便都散了。
等到了晚間,小九和捧珠躺在榻上,桂姐在下面打個地鋪,互相聊起晚飯之事。原來捧珠桂姐來到灶下,和那些媳婦一起吃飯,有個眼尖的,看得捧珠缺個小指,竟叫了一聲。其餘兩個聽得,也都湊上來看。
桂姐見這三人恁得無禮,忙擋住捧珠,瞪那些媳婦。那驚叫的訕訕笑著,說是自家冒失,張娘子原諒則個。捧珠說了句“無妨”,又讓桂姐去取筷來。
那大兒媳婦見捧珠人物齊整,心中癢癢得緊,沒幾時就問起指頭的事。捧珠只說是逃難時遇到惡霸,拿刀砍人,自家用手去護,竟削掉小指。那媳婦聽得咋舌,直罵強人可惡,又說捧珠可憐,少了指頭,又嫁個乾瘦鬼,捧珠只作沒聽見。
二兒媳婦聽得桂姐要尋個郎中買藥,給捧珠貼腳,便瞄了眼那小小金蓮,讚道:“這等小隻,嫁咱鎮上首富都夠,家裡有田有牛,還有幾個長工,當個地主娘子,可不比在酒樓做賬房婆娘的好”。
又瞥見小九一副乾瘦身板,便嘆道:“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