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面的目光太“火熱”,趙秉安想恍若未覺都難。
抬手將“築堤束沙,以水攻沙”的綱領挪到一邊,趙秉安微頓了一下,便開始計算朝廷治河所需的銀子。
他前半篇的點睛之筆在於明確了洩洪口,以徐州、淮安為界,將黃河分接運河、淮河,此舉不僅保住了臨汛的十一個州縣,而且省時省力,甚至因為徐州淮安相對富庶,河道發達,黃河改道分流,並不需要太大的工程。
並且,河道延展,沿岸漕運必定興盛,百姓多了生計,應該就不會計較引水入境造成的收成受損了。
黃河輕中災區得保,可由朝廷引導發展林牧業,只要斂住了黃河的流沙不散,不出十來年便能養成耕桑之地,屆時朝廷便不虞年年來補這個大窟窿。
趙秉安將河道段位、民工勞役等一條條列了出來,竭盡所能精簡銀子花銷,不知不覺就算完了兩大張草紙。
二度歇筆,趙秉安正打算騰清桌面,沒成想司禮監的宦首劉大公公直接從御座旁走下來,將他答完的所有卷面都收了上去,連剛寫完的草紙都沒放過。
乾封帝早就注意到了趙家小子的不同,上次召見,他還不過是個總角小兒,懵懂單純,今日打眼這麼一瞧,這氣度倒是與其叔父同出一脈。
不過,當年趙懷珏入朝可比這個小傢伙低調多了。
兩手展開文章,乾封帝倒是先被敘名的館閣體驚豔了一把,俗話說字如其人,這橫豎撇捺間的堅銳之氣半分沒掩壓圓潤字型的中正,只是一筆字而已,卻讓人生生看出耳目一新之感。
轉眼看到正文,乾封帝開始沒覺出什麼來,可越往下看眉峰就聳的越高,引得內閣裡沈邵二人忍不住擔心起來。
兩張卷面過得很快,乾封帝最看重的還是那兩張草紙,以這小子的演算法,朝廷不過支出五十萬兩就可以保住黃河幾十年的太平,簡直不可思議!
“將此文呈給東宮看看,難得他這回沒看走眼。”
越看越覺得該把人送進戶部裡去,這花錢的手筆可比蘇袛銘省多了。
太子恭敬的接了過來,先隱晦的往下面瞥了幾眼,隨後攤開了卷面。
內閣裡幾位老大人早就被勾出了好奇心,這會兒也藉機一觀,看完之後環環相顧,都不知該說些什麼。
但可以肯定,戶部要按照這份文案下達勘合,絕對會得罪一票地方官衙。
這油水卡的也是沒誰了,丁點都不往外漏啊。
唐老尚書也是識貨的,一眼就看出了這主意的可行性,心眼一轉算著徐淮之間的溝渠,越算越覺得有門。
當即走下高堂,就站在趙秉安身旁看他接著往下算。期間瞧見兩個差價,恨不得一手指上去讓他改。
這哪是內閣輔臣吶,簡直就像是教授啟蒙的老師傅盯著小學生做作業。
只差拿個戒板轉悠轉悠了。
瞧見唐老尚書實在忍不住要開口,邵文熙趕緊撲過去將人給拉走了,幹甚呢,這還殿試著呢,急什麼啊。
這麼一攪和,趙秉安受沒受影響不知道,左手邊的十幾位貢生反正都被嚇出了一身冷汗。
閣老們在自己面前晃來晃去,誰還能安心答題啊,就聽著前頭那人刷刷往下寫吧。
整整兩個時辰,趙秉安趕在午時之前將文章完成了,以他的計劃,戶部支出四十六萬兩左右就能度過今年的春汛,接下來的修整可交由地方財政填補,以最完美的前景來看,朝廷兩年後便能從稅銀中找補回此次投入的銀子,絕對只多不少。
蘇袛銘此刻冷肅著面孔,心裡卻恨得直罵娘。
小兔崽子,能這麼算嗎!五十萬兩,還不夠給各級衙門塞牙縫的。這銀子從戶部撥出去估計都走不到坪洲,還打著地方財政的主意,出去不給人踩死!
乾封帝與內閣都清楚這銀子指定是遠遠不夠的,但按照趙秉安這演算法,確實是沒毛病。以聖上摳嗦的秉性,蘇尚書覺得最後極有可能戶部會背上這天坑。
唐尚書與沈首輔相互遞了一個眼色,就明白了對方的意思。
蘇老頭這下要倒大黴了!
地方沒有油水可抽難免消極怠工,戶部若想就五十萬兩了事,那隻能自己全程盯到尾,跟黃河流域三十多州府死磕,呵呵,這可不是什麼人都能做到的,蘇老頭得意門生就那幾個,估計這回又得摺進去不少。
乾封帝還真就是這打算,所以殿試還未結束,他便將趙秉安的答卷轉賜給了蘇袛銘,官話是帶回戶部參謀,實際上的意思在場之人沒有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