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李誠猶豫不決,不知該不該實話實說。可是他向來是個粗漢子,比不得陳大福會遮掩說話也會繞個彎兒,他是向來直來直去,不懂掩飾。
矛盾過後,覺得對主子應當“忠”字為要,便道:“老太爺清醒時,嘴裡能吐字,就一個字一個字地問:‘怎麼老二家的還沒回來?病應該好了啊?快去讓人問問’。把我又叫過去,我也只得說是老爺打發回去看老太爺的,說少爺好得很,在家呢,沒丟,只是夫人身體不便,平日裡不敢打讓少爺出門。因為這流民亂的,怕少爺被拐了,而不是說被拐了,是擔心罷了,一定有人誤聽誤傳了。老太爺不放心,於是派的人也是老太爺親自指過來的。這日子只能拖,也不知道能瞞多久。此外,太姨娘說家裡遭災,錢財也因備貨給舅老爺下西洋拿不出,現在手頭有點,可要給老太爺準備著看病,尤其是萬一……到時肯定需要很多錢。”
文箐聽得這句,便想起了五月份時,三叔來的那些事,心裡也只是一聲嘆息:有其子必有其母。
周夫人搖搖頭,嘴角帶了些鄙視:“我已不指望著他們了。且別說她,其他人又如何?”
至於幾位舅老爺家,據說這次大災首先是地裡沒收成,加上原來的積蓄全部給三舅老爺買貨去西洋,鋪子裡還欠著外債呢。錢也有限,災來了,他們莊子裡被人搶了一空,鬧到他們家裡,還有人瘟疫死在他們宅裡,也不知道是不是下人,反正現在一方面怕傳給了別人。另一方面好象家裡族伯叔祖母亡故了,需得緦麻守孝三月,也過不來。三舅夫人要帶著表少爺過來,李誠沒同意。
“周大姑奶奶又懷孕了,這次懷得不穩,是坐不得船來,而且也擔心老太爺,所以更是離不開。便要拿出萬貫鈔來交於我帶過來。”
周夫人又嘆口氣,心裡略有擔憂:“大姑奶奶同你老爺畢竟是手足情深,難為她這片心意,待回蘇州後再回禮於她罷。”
李誠點頭應是,接著道:“我本來想按夫人交待的,賣 了那三十畝地,因為鬧水患也脫不了手。三位舅老爺家湊了六千貫鈔,最後我便將那地契與了三位舅老爺家,便當是咱們賣 了的。畢竟咱們那田地受水患少,損失較小。”
李誠見周夫人點點頭,顯然是同意了自己的處置,方又接著道:“還有,三太姨娘的我沒接,因為太姨娘管家,她日子過得艱難。”
周夫人問了一句:“她是個難的。小姑奶奶如今可還算好?”
李誠一愣,想了想,方道:“小的未見著,不過聽下人道,尚好,畢竟老爺在,二太姨娘也不好太苛刻於她們。”說完,發現學有好些事情,自己講也不是,不講也不是。實在左右為難。
周夫人見得,便道:“觀你這般情形,莫非還有別的事項,不管好與壞,你且說來。”
李誠一聽,方緩慢開口道:“小的要講的,也不知該不該說。說了怕是在主子間傳話,不利於家和。不說,又對不起夫人與老爺……”
“你何時變得這般婆媽了。有事便說,如今,再壞的事還能壞到哪裡去?!”周夫人惱道。
李誠便吞吞吐吐地道:“夫人曾提及產業的事項,小的也去找老管家問過。至於店鋪,原來公中的和在老爺名下的,太姨娘都收起來了。理由一個是老太爺賣 的北京鋪子不管損失不損失,都是為了老爺這事花出去的,另一個是當時小少爺丟了這事我還沒說,他們便知道了,我也不知道少爺已經回來了。於是三爺說為了防止大房絕戶,官府收了大部分錢財去,不如老爺名下財產先轉到老太爺名下,到時也好說。小的爭不過三老爺,又沒法去搶,就是想進老爺夫人原來住的東院,也被太姨娘支使下手人給攔住了,說萬一夫人回去發現少了東西,到時她沒法負責。小的實在無能,也沒法闖進去。”
“沒想到他倒是早知這事了。咳……這不怨你,人家薄情,原來他念及兄弟,也只是因為有老爺這當官,咳,咳……他好用這個。老爺一直沒如他意,他記恨可久了,而今給他這個空子,咳……他必然鑽得得心應手。你切勿責怪自己。你來回奔波,好生辛勞,幸虧未曾染疫,便是大幸。好生歇……咳……咳……咳……”
然後就聽到李誠和陳嫂地驚呼:“夫人!!”
李誠馬上就衝出去,邊叫:“我這就去找醫士來!”
文箐從旁邊急急走過去,看到周夫人倒在椅子上,陳嫂扶著頭,擦著血:“夫人,你醒醒啊……”
看到文箐過來了,忙叫道:“小姐來得正好,快去找阿靜與阿素來,我們三個先把夫人抬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