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吉人自有天相,殿下且自保重啊。”
胤祚就聽見了頭一句話,眼睛一亮:“漕糧?你們有船?太好了,官道被堵,我隨你們坐船北上!”
“不可!如今正當秋汛,船隻航行隨時有傾覆之虞!您要是掉一根頭髮,四爺就得扒了我們的皮!”
胤祚急了:“你知道現在京裡是什麼境況嗎?皇阿瑪病著,老八手下一堆蝦兵蟹將,四哥一個人怎麼應付得了?耽誤了大事,我也扒你的皮!”
星禪竟然點點頭,遞上佩刀:“您扒吧。每年汛期漕運,不知填進去多少人命。要是讓您上船,奴才的妻兒父母都要受連累!”
胤祚無奈至極,一把奪過刀擲在地上,氣鼓鼓地蹲到角落裡對著火堆兒生悶氣,想到出京之前,皇阿瑪囑咐他要緊時候快些回去,竟一語成讖了。他不由怔怔地掉眼淚。
一眾侍衛你看我我看你,最終還是星禪上來,訕笑道:“您人去不了,可是有什麼話兒,或者什麼要緊東西,奴才幫您捎給皇上娘娘和四爺,也是個心意。”
胤祚下意識摸著左手腕子上冰涼的珠串,抬頭望了一眼外面天塌雲陷一般潑灑著大雨的天空。
康熙就像是撐起大清朝半邊天空的不周山一般,現在這擎天之柱快倒了,所以連天都在哭。可究竟誰才是皇阿瑪心中那個補天之人呢?這玩意兒他要擅自給人,豈非濫用皇阿瑪的寵愛?如果不給,又叫四哥孤立無援,白受老八的氣。
胤祚左右踟躕,陀螺似的原地打轉半天,忽然抬頭見了正堂上供著的神像,連忙一頭跪倒,張口想許願,奈何平日裡不燒香,那神像又雕工粗陋,實在認不出是個什麼神,只得在心裡含糊道:“阿彌陀佛,無量天尊,不知名的神仙、菩薩、得道高人,保佑我皇阿瑪一定相中了四哥,使我不至於做個不忠不孝之人,日後一定給你重塑金身,多謝多謝。”
這樣沒頭沒腦地拜過一通,最後咬牙一把扯下腕上的珠串,遞給星禪:“拿好了,帶給四哥。剛才說的是玩笑話,這東西要是掉了,才是性命攸關的事!”
星禪看著佛珠上結著明黃色吉慶有餘的穗子,檀木珠子上刻著一行小字“順治九年,福臨見於法源寺”,不覺出了一身冷汗,重重叩了兩個頭:“就是船翻了,奴才游回京城也要把這東西交到四爺手上!”
此刻京城,暢春園。
“皇阿瑪見了烏雅晉安?”胤禩猛地從病床上坐起身來。
“宜妃娘娘的小太監,親眼看見他往暢春園蓬萊州上去。”
哦,這就有意思了。蓬萊州是暢春園北邊荒涼處,一座四面隔絕的小島,把岸上的浮橋一撤,再無人能接近。好端端的,皇阿瑪為什麼要把個外人弄到那裡去住著?除非是他聽了什麼不該聽的東西,可又不想殺,或者暫時殺不得。
可他究竟知道了什麼東西呢?胤禩露出玩味的笑容:“很好,既然大家都不知道,就把訊息放出,讓大夥兒一塊兒猜猜吧。十四弟那邊,也別……等等!十四弟那邊……”
他說著忽然一頓,神色凝重起來:“我問你,老九知不知道這件事?”
來人是宜妃的親戚,訕訕笑道:“娘娘說先告訴您。”
宜妃想讓他替老九背鍋,此舉也算正中下懷,胤禩不以為意地點點頭:“告訴娘娘,四哥跟十四弟拉拉扯扯這麼多年,卻從來沒有撕破過臉。一來,是因為德妃在。二來,也是他們互相收著力,沒有衝對方的軟肋下手。”
“昔日三位藩王中吳三桂勢力最大,吳三桂一天不倒,皇阿瑪就不敢衝另外兩位藩王動手。這個道理放在現在一樣管用——老十四功勳卓著,他一天不服,四哥就一天不敢衝其他兄弟動手,反之亦然。這樣說,你可明白?”
“奴才明白。一定原原本本地把話帶給娘娘。”
京郊,暢春園,幾個侍衛抬著一個沉甸甸的籮筐進了暢春園外庫,掀開蓋的麻布,卻是一筐子黃澄澄、毛刺刺的鳳梨。
乾清宮小太監趕緊迎上來唸了聲佛:“可算是到了。”
侍衛奇道:“什麼稀罕玩意兒,也值得託六爺從廣州運回來。你們內務府難道還短了皇上的嗎?”
“嗨,別提了!自從兩廣總督覲見,給皇上捎了兩個這玩意兒,不知怎的,萬歲爺就唸叨上了。內務府趕緊挑個大的進了上去,又說不新鮮。現拿銀子去外頭果商手裡買,又說個小了不香甜。九爺知道了,連忙送了又大又新鮮的過來,可皇上又說‘不是那個味兒’,哎喲喲,可把我們急的。最後告訴了四王爺,這不,又送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