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侍衛一面挑揀分裝,一面笑道:“難為王爺細心,每日那麼多的軍國大事流水似的從他手底下過,還注意到這些細務。”
豈料旁邊一個年長些的太監嗤笑一聲:“光是孝順有什麼用?這鳳梨進上去,我保管皇上還得說‘不是那個味兒’。”
眾人都道:“這話怎麼說?”
那人擠眉弄眼:“這玩意兒年年進上,皇上為什麼忽然挑剔起來了?是因為那是十四爺獻的。如今王爺出征在外,皇上這是睹物思人啊。你不是那個人,怎麼做得出‘那個味兒’?呀,十……十三爺?”
眾人說在興頭上,冷不防見胤祥出現在後頭,嚇得呼啦啦跪了一地,說話那人更是連扇自己耳光:“奴才胡說,奴才多嘴,十三爺饒命!”
胤祥額上青筋暴起,念在他是乾清宮的人,忍了又忍還是忍不住罵道:“糊塗東西,皇阿瑪病著,你們不好生伺候,連這話也敢編排!再有下回,爺頭一個打爛你的嘴!”
嚇得那些人叩頭不已,連道不敢,胤祥才問:“六哥人呢?怎麼東西到了,他人還沒回來?”
“回稟主子,廣州今年的鳳梨品相不好,六爺是下私函讓雲南巡撫代為採買的,走西北運糧的快道進京。他本人從廣州出發,遇上大雨毀了官道,還得有些日子才能到呢!”
胤祥只得出來尋胤禛,恰好遇上馬齊,兩人結伴而行,馬齊一面走一面說:“四爺去了天壇祭天。皇上確實不太好了,時厥時醒,一件事情說兩三遍也記不得,現在除了張廷玉在清溪書屋伺候,百官皇子都見不到他老人家的金面。可三日前,他卻秘密見了烏雅晉安,給了他一道詔書!”
康熙不好了,胤祥本來正五內俱焚,聽到此處不由停住腳步,皺眉驚呼:“什麼?”
十四如今不在京城,公開立他為儲,只會招來聯手打壓。這種情況,下一道密詔,的確像是康熙的手筆。胤祥不由一拳砸在城門洞牆上,壓低聲音急道:“皇阿瑪怎麼這樣糊塗?”
見他如此反應,馬齊不由滿意地點點頭,又道:“德妃娘娘此前一直在清溪書屋侍疾,她應該是最清楚皇上心意的。怎奈四爺……唉,不願跟娘娘提起此事。恕奴才多嘴,這可有點兒過於‘英雄氣短,兒女情長’了啊。”
奪嫡從來不是一個人的事,無數人的身家性命、妻兒老小乃至大清的未來,都系在胤禛一個人身上。他卻在糾結母親會不會為難,把這麼好的探測聖心的機會棄之不用,馬齊等人看在眼裡,急在心裡。
“奴才說句不好聽的,孝莊皇太后跟順治爺的殷鑑不遠。娘娘也該拿出態度來了,否則如果最後走到矯詔、動兵那一刻,她這個生母又該如何自處?”
胤祥神色大變,事情到了這一步,胤禛早沒有回頭的路了。要是康熙的傳位詔書上寫的不是他的名字,只怕就要大動干戈了。
“打住!未必就到了這步田地。我先去見過四哥再說。”胤祥說著叫人牽過一匹馬來,鞭子落得又快又急,飛一般地朝天壇去了。
胤禛還沒開始沐浴齋戒,剛一進小偏院,蘇培盛等人見了他都興奮地迎上來:“主子唸叨好長時間了,您可算是回來了!哦,隆科多大人在裡面。”
“哦?”胤祥腳步一頓,恰好看見隆科多挺著微微的肚腩,滿面紅光地從正房出來,見了他微微屈身馬馬虎虎行了個禮:“喲,十三爺,好久不見了。”
整個京師最重要的兩股軍事力量,一是隆科多手上的九門步兵,相當於後世警備部隊,人數少,但是把守京城門禁,位置關鍵。二是嶽升龍手上的西山大營,相當於後世的京師武裝部隊,從西山到暢春園騎馬只需要一個時辰;兵臨京師,也只要一個半時辰。
不管康熙屬意誰,這兩股力量都將是穩定京城的絕對力量。胤禛在文臣之中佔據壓倒性的優勢,但是控制這兩方勢力,總歸有些吃力。
胤祥想到這裡,也不計較他的失禮,反而春風滿面地寒暄兩句,這才辭了他進殿來,卻見胤禛黑著臉把一桌的筆墨紙硯掃落一空,見了他也怒色不減:“你知道那個混蛋跟我說什麼嗎?”
“哪個混蛋?隆科多?”
胤禛冷笑:“他想為他的小妾李四兒請封誥命,呵!”
胤祥恍然大悟。隆科多寵妾滅妻,為了個從老丈人那裡搶來的愛妾,竟將正房妻子活活折磨致死,在京裡早成了笑話。李四兒更是誥命福晉、妃子公主們嗤之以鼻的喪門星、狐狸精。隆科多自以為現在胤禛有求於他,又覺得加封一個女人不算什麼大事,竟然隨口提出這樣的要求,卻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