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拍拍她的手,忽然淚流滿面:“朕這個位置呵!鄉里的土財主一輩子摳摳索索攢了點梯己,還能傳給最喜歡的兒子。可是朕打下一整個天下,要傳給誰,卻由不得自己……高處不勝寒,不想做人上人,對權利沒有追求的人坐了這個位置,又有什麼趣兒?”
“但是,又有什麼辦法呢?朕起初是想殺了你,可是終究無濟於事,要怪就怪造化弄人。胤禎這孩子和朕的緣分,來得晚了點。”
雖然十四從小聰明伶俐,但是對於這麼一個排行靠後的小阿哥,人人都恨不能限制他的野心,做個賢王,甚至做個閒王。等到要用人的時候,早已成定局。
繡瑜聽到這話,終於忍不住捂著嘴失聲痛哭。
康熙看她一眼,眼睛染上一層微光:“你姐姐最懂朕,所以她只會當著朕的面哭鬧抱怨,卻從來不插手阿哥們的事。魏珠。”
魏珠立刻躬身上前,從早已備好的匣子裡取出卷軸,展開念道:“十四阿哥胤禎,忠勇純孝,於國有功,朕百年之後,必能輔政匡失,襄助新君。著封十四阿哥胤禎為英親王,非大逆之罪不罪。”
晉安鬆了口氣,親王爵位是小,但是最後那一句“非大逆之罪不罪”卻是保十四一世平安了。
“別得意得太早,丹書鐵券易得,君臣無間難求。這份詔書只能保他一世榮華,卻不能保他再離京帶兵,若是公告天下,只會讓老十四膽大妄為,也叫新君平添忌憚。所以,朕不會公開宣旨,這道詔書一式兩份,儲存在你和德妃手裡,非萬不得已不能動用,亦不許叫他知道!”
康熙緊緊扣住繡瑜的手,落下兩行清淚:“如果這個親王爵位,能叫他哥哥封給他,朕就放心了。”
“好一個‘君臣無間難求’,皇上,這份詔書臣妾不該拿,該由您,交給老四才是啊!”
皇帝的權利終究是無可制約的,如果胤禛鐵了心要對付弟弟,毒殺、暗殺、借刀殺人,有的是法子,光憑先皇的一道詔書有什麼用?康熙以權壓著兒子,還不如以情動人,來得放心。
“對老四,朕另有計較。瑜兒留下,其他人都下去,這幾日你就在‘蓬萊州’住下,管好嘴,才能保住性命。”
“奴才叩謝聖恩,日後必以性命相報。”晉安退到殿外,重重地叩了三個頭,才抹淚去了。
他走了,康熙才重重倒回床上喘氣:“難為你了,這些天一直在清溪書屋,衣不解帶地伺候朕。”
“這會子,還說這個做什麼?”繡瑜側過頭去,仍是流淚不止。不管這些年,吵也好,鬧也罷。三觀不和也好,皇權傷人也罷。在受獨立思想支配的年紀,她曾經恨過怨過這個男人,曾經無法屈就這樣一份不平等的感情,曾經感嘆命運弄人。可是到頭來,終究是這個男人給了她一個家。
“瑜兒。”
“臣妾在。”
“朕想讓你活長一點,替朕再多看看這江山,可是又怕你活太長,皇祖母最後就葬在了昭西陵……日後,不要講究什麼‘不以卑動尊’,人才分尊卑,鬼大約是不分的。”
”我明白。皇上,玄燁。”
第218章
大雨傾盆,黃豆大小的雨珠子鋪天蓋地般砸落; 入目全是一片白茫茫的水霧; 小半截馬腿都淹沒在積水之中。
一行三十多名壯僕佩刀掛劍; 護著胤祚一路往北疾馳。釘了鐵掌的馬蹄在泥地上打滑,轉彎時一個不妨; 蹬在路邊一塊裸露的石頭上,那馬長嘶一聲,收蹄倒地。幸而胤祚察覺得早,搶先一步拔腿一蹬,跳馬摔在了泥地裡。
“六爺!”
“王爺!”
身後眾人忙不迭地來扶他,不由分說架到路邊一個破廟裡,抱住腿苦苦哀求,說什麼也不肯再走了。
又有前方探路的人來報:“梁州縣境內連日大雨,官道被落石堵塞,已然走不通了。縣令派了暖轎儀仗來接王爺。懇請王爺屈尊賞臉; 在縣城暫歇幾日。”
胤祚又氣又好笑:“話兒倒是說得好聽; 可我要暖轎儀仗做什麼?請他們屈尊賞臉; 想法子送我趕緊回京見皇阿瑪才是正經!”
他正急得團團亂轉; 長吁短嘆之際; 忽然門口侍衛喜道:“王爺; 您看誰來了?”說著從雨幕中走來幾個落湯雞一般的人; 身上官服被泥漿塗得幾乎認不出來,正是烏拉那拉星禪,不待行禮; 就被胤祚一把扶住。
“這麼大雨,你們怎麼到這兒來了?”
“奴才們押運漕糧進京,得知六爺在此,特來請安。”星禪勸道,“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