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劉氏不由得又羞又臊,端起碗來憤憤的喝了兩口,還是意難平,又低聲對杜海抱怨說:“二嫂才是個面憨心奸的,趁著自己做飯,專把些肉挑到自家碗裡去……”
那文哥到底大了,也學得跟他爹孃一樣奸猾,且看不出什麼,可那五丫還年幼,筷子都拿不利索,有好幾次她看的真真兒的,大家面上都是一樣的飯食,中間也沒見額外新增,可她碗底竟能多出好些肉渣肉沫!不是王氏做的鬼還有誰!
杜家雖然因著公公杜平有些個手藝,除了每季租子之外另有一份收入,但因為人口多,老三杜海又是個慣會糟踐錢財的,日子並不算太富裕,也只是隔三差五能嚐點肉味,所以她才對王氏揣著明白裝糊塗,公然給自家兩個孩子開小灶的行為十分不滿。
劉氏越說越激憤,最後聲音難免大了些,就連杜平也皺起眉頭,幾家小的更是停了筷子。
杜海一貫好面子,手中也散漫慣了,頓時覺得自家婆娘為了侄子侄女嘴裡的一點肉沫計較很不上臺面,就有些羞惱,梗著脖子低吼一句:“就你事多!不愛吃倒是自己做去。”
劉氏立刻被氣個倒仰,一雙手發起抖來,臉都漲紫了。
哪有這樣的混賬男人,不幫著自己的婆娘,竟反過來說她!
再說,她才不做飯呢!自己的手好容易養成這樣白嫩,才不願意寒天凍地去撥弄冷水,沒瞧見二嫂的手一年到頭都沒個好時候!青紫交加,滿是皴裂,還露著嚇人的血口子……
大房的四丫慣會跟風挑事兒,見狀也小聲道:“二嬸子偏心。”
話音剛落,周氏就瞪了她一眼,“吃你的!”老大面上也有些尷尬。
大清早上就鬧起來,杜平乾脆把筷子一拍,喝道:“一個兩個的都這麼些毛病,不愛吃就別吃!要麼打從明兒起自個兒做去!”
他素來十分威嚴,平時幾個孫女在他跟前都不敢大聲喘氣,就是最得寵的三房媳婦劉氏也輕易不敢與他放肆,因此他一出聲,眾人便都低頭聳肩,十分老實。
杜平又環視一週,這才滿意了,只是終究往低頭吃飯的王氏頭頂瞅了兩眼,眼神複雜,可到底什麼都沒說。
王氏的小動作他不是不知道,可說到底也實在沒得挑,於氏年紀大了,早些年逃荒著實傷了身體,又是當婆婆的,也做不來重活;三個媳婦一個常年體弱,連點繡活都做不得,另一個眼下還有三個不懂事的奶娃娃,確實沒得空閒。
算來算去,只有一個王氏勤快能幹,且也做得一手好湯水……
人都有私心,二兒子在鎮上做工,一個月才回來一次,又月月拿錢家來;王氏一個人一天兩時、三時做十幾個人的飯也確實不容易,且兩個娃娃偷摸的吃才能吃多少?杜平老兩口便對她的行為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第二章
一時間眾人都悶頭吃飯,杜瑕與兄長杜文偷偷對視一眼,又飛快的分開視線,努力將碗底的肉沫吞吃下肚。
原本杜瑕不愛吃羊肉,嫌棄腥羶,且時下烹飪並不如何擱油,只是水煮,味兒氣更大。可這副小身板正在發育中,急需大量營養,前陣子她穿來時又不知怎麼磕破了頭,流了好些血,現在還時常頭暈,不多加補養的話,留下什麼後遺症就完了。
眼下重男輕女風氣尤甚,他們二房又爹不親孃不愛,兄長杜文是正經孫子都時常被輕視,更何況她這個行五的小丫頭片子?若不是王氏和親爹以及兄長疼愛呵護,她早就一命嗚呼!
不是誰都能有第二條命的,她得活著,拼了命也要好好的活下去。
飯後杜文就跟大房的杜寶一同去村中書塾上學去了,杜平照例帶著長子做活,老三因為天寒也沒出去浪蕩,只在旁邊半真半假的打下手;大房周氏和三房劉氏裝模作樣的說要幫王氏洗碗刷筷子,可對方剛說一句不必,就爭先恐後的回房了,生怕慢一步就真被留下幹活。
王氏對這幾個妯娌的口是心非早就習慣了,並不往心裡去,一個人蹲在灶邊忙活,不多會兒竟出了一身薄汗。
“娘。”
一個小小的身影鑽進來,曲著兩條腿兒蹲在她面前,又笨拙的挽袖子,道:“我幫你洗碗。”
王氏心頭一熱,趕緊給她放下袖子,又抬手欲趕她走,“去去去,你這小人兒也幫不上什麼,沒得弄溼了衣裳,快回屋裡躺著去。”
夏日玩水也就罷了,眼下寒冬臘月,水冰涼刺骨,小女兒月初剛撿回一條命來,她滿腔子心肝脾肺都嚇得到處亂竄,到現在還沒歸位,怎麼捨得她吃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