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脫離了京城和宅院的環境,來到這個彷彿與世隔絕的小村子,面對著這些幾乎沒有被教導任何思想,宛如白紙一樣,卻因為特殊身份而天生流著叛逆骨血的孩子們,接觸著這些為反抗命運的不公而不屈抗爭的人們時,不自覺地,那些喧囂的、叛逆的、與當世格格不入的觀念想法就全冒了出來。
世人倡導大孝至善,子女必須遵從父母的意志,哪怕明知父母的要求是錯,她卻教導說,不辨對錯一味服從是愚孝,是陷親於不義。
世人將人分作三六九等,將職業定了貴賤,她卻教導說,出身天定,命卻是人為,人無貴賤,命非恆定。
世人要女子以父以夫為天,以生育後代操持家務為職責,她卻鼓勵女孩子們像男孩一樣選擇未來,女孩子也可以像男孩子一樣做出一番事業。
世人尊崇皇權,以為皇帝是真龍天子,代天行事,她卻說從沒有什麼天子,世人皆凡人,所謂天子不過是統治者裝飾自己的華美外衣。
……
若非在南山村這樣一個幾乎與世隔絕,村民又都是義軍的地方,也許她一輩子都不會將這些話說出來。
若七月沒有被送去和親,也許她還是京城裡養尊處優的貴婦人,會努力讓家人過更好,卻不會有什麼教化世人的念頭。
但命運弄人,將她推到如今這個處境,從她決定將鐵礦的存在告知羅鈺那一刻起,她就知道,她已經走上一條完全不一樣的路。
一條註定充滿了疾風驟雨,註定坎坷不已,卻有著無數希望的道路。
作者有話要說: 更新( ^?^)
☆、第103章 8。01
螺山的鐵礦開採的如火如荼; 不到半年時間; 就已經鍛冶了一批批的武器裝備; 刀槍劍戟,鐵甲鎖鏈,鍛好的武器裝備被分批運送出去; 送到最前線的義軍手中。
這半年裡; 不止是螺山的武器在飛速增多; 羅鈺的義軍隊伍也在不斷壯大。
過去幾年,羅鈺雖說集結了一批人馬; 也經常與官兵作戰; 但總體來說,還是處於逐步發展的蟄伏狀態的,為了儲存力量,與官兵的作戰都是小範圍小規模的纏鬥,儘量避免像其他義軍那樣; 大張旗鼓地昭告天下似的直接向朝廷宣戰; 進而引來官兵的大批兵力圍剿。甚至一直以來,羅鈺的人馬都沒有一個統一的名號,羅鈺更沒有像許多義軍首領一樣稱王,而是依舊讓人以“大當家的”稱呼。
這也是無奈之下的舉措。
縱觀歷朝歷代數次鄉民起義; 鮮少有成功的,只因鄉民起義多是因一時的義憤揭竿而起,人少勢寡地很快就被朝廷鎮壓了,而人多勢眾的; 則多是靠著集結成軍後滾雪球一樣一路裹挾鄉民,破壞社會經濟,壯大自身的同時瓦解王朝根基,最後才有跟朝廷扳手腕的可能。
但這樣的義軍到最後也鮮少——或者說完全沒有能成事的。
靠武力和恐嚇裹挾鄉民以壯大自身,這樣的方式只能使義軍獲得一時的強大,實際上領導團體不完善,經濟來源靠搶掠,內部存在無數問題。
這樣的義軍看似強大,內裡其實虛弱不堪,一旦朝廷騰出手來認真對付,極少有義軍能不被剿滅的。少數沒被朝廷剿滅的,義軍首領卻幾乎沒有真正是農民出身的,反而多是雄踞一方的門閥世家,或是官僚之後,如劉漢李唐,說是農民起義建立的政權,然而坐上皇位的劉邦李淵,哪一個是真正的農民?
所以,羅鈺很早就清楚:只憑一時悍勇能成事,卻不能成大事。
起義是需要腦子的。
所以,在幾年前剛剛有人揭竿而起時,他沒有趁勢一起舉起反旗,這幾年朝廷愈加腐朽不堪,又有天災**相逼,各地起義的義軍數量更多了,然而羅鈺依舊在穩紮穩打,一步一個腳印地發展自身。
不舉旗,不冒頭,即便幹著造反的事兒,但如今大梁境內四處起火,朝廷忙著鎮壓那些舉了反旗攻城略地的,便也顧不上收拾羅鈺,羅鈺才得以慢慢發展。
但總歸不能一直這樣下去。
蟄伏一時是為發展,一直蟄伏下去,指不定就給悶死了。
羅鈺一直在等時機成熟,而如今,時機終於成熟了。
螺山鐵礦開採半年後,瓊州人氏羅鈺於廣州府率數萬鄉民揭竿而起,因義軍多頭纏紅巾,是以自號紅巾軍。
與許多舉旗的義軍裝備簡陋,多半以農具甚至木石做武器不同,紅巾軍幾乎人人執刀槍,且進退間訓練有素,迥異於眾多義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