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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部分

向秋葵怨訴,“現在外面謠言很盛,東也是李振鄴,西也是李振籽,名氣搞得具而不可聞也。照我看,發財無分,後患無窮。”

秋葵這時一顆心完全在張漢身上——實在也是在那名利雙收的“官太太”的一份夢想上面;聽見丈夫的話,自然對“故主”有著無限的不滿。忍來忍去忍不下,等見了李振鄴,終於把張漢的話,轉了過去。

李振鄴還不曾聽完,就已氣得臉色鐵青,雙眼發紅——多少是秋葵轉述有誤,李振鄴只當張漢編造了這一套話在外面說他,當時便衝出門去,一躍上馬,疾馳而去。

每天下午,張漢都要從家裡避出來,好“方便”李振鄴來會外室;他經常所去的地方,是在一處名叫“信聖觀”的道觀中。觀中兩廡都是攤販,別院有一處茶座,張漢不是在攤子上閒逛,就是在別院中喝茶。

這天他正在茶座上“窮吹”,說李評事跟他是刎頸之交,交情親密得像合穿一條褲子,有那曉得他跟李振鄴好得合一個女人的,不免匿笑;但帷薄不修,男人的大忌,誰也不敢說破。而大部分不知道這個內幕的,無不信他的話;李振鄴最近名氣甚大,有人想買關節,卻又不明底細,此時聽張漢這等說,自然要打聽打聽。正談得起勁時,忽有人說道:“那不是李評事來了!”

一看果然,張漢趕緊站起身來;為了要證明他自己的話,一面快步迎了上去,一面親熱地高聲喊道:“李大哥、李大哥!”

“誰是你的李大哥!”

張漢連李振鄴的神態還未看清楚,左頰上已著了一掌:李振鄴出手極重,他臉上頓時起了五條紅印。

“李大哥,你怎麼打人!”張漢又羞又惱,而且萬分困惑,氣急敗壞地說。

“打你這個忘恩負義的王八羔子!”李振鄴又是一掌,“你窮得沒飯吃,我好意收容你,還,還——。”秋葵的話不好出口,李振鄴一口唾沫吐到他臉上:“你自己摸良心想一想,我哪點虧待了你?你在外面瞎造謠言,壞我的事!真正狗彘不如!你再敢在外面胡說八道,我一張名片,先革掉你的監生,叫‘坊上’攆你滾蛋!你要不信,你就等著瞧!”說完又是一口唾沫,狠狠吐在地上;跺一跺腳,管自己恨恨而去。

張漢在眾目睽睽之下,受此一頓羞辱,恨不得有個地洞可鑽。此時唯有低著頭'奇書網整理提供',不擇路而行;一口氣趕回家,頹然坐倒,一言不發。

“怎麼回事?”秋葵不安地問。

“問你啊!”張漢一跳老高,“你跟他說了些什麼?”

“我,我還不是就說的你說的話!”

“這狗孃養的!少得意。”

由此開始,張漢痛罵李振鄴,罵到入夜方休;但枕上一番細語,張漢的心思又活了。

秋葵勸他,做官就要受氣,“宰相肚裡好撐船,”受得氣多,才會量大。而且李振鄴這一來,內疚於心,必定會設法補報;自己反跟他鬧翻了,豈非不智?

張漢想想她的話不錯,第二天見著李振鄴,依舊卑詞奴顏,百依百順,同時秋葵也幫著相勸。李振鄴表面敷衍,心裡卻另有主意了。

不久,明發上諭,欽派考差;果然,大理寺左右評事。都被派為房官。

兩個評事,一個是李振鄴,另一個叫張我撲。李是財迷,張是官迷;張一心想圖謀的一個官是:吏部郎中。吏部四司,主管人事進退,權柄極重。朝廷亦極重視,必從“中行評博”,或者名聲特佳的知縣、推官中考選。張我樸志在必得,而事機常不湊巧;這年——順治十四年,春天他考取了御史,由此而人吏部,比較容易,所以同事都勸他就職,但張太太不贊成。

“御史常要奉派查案,公事麻煩,容易得罪人;不知哪年哪月中了別人的暗算還不知道,你何苦自討苦吃?”

到了夏天,要點各省的主考,廣東路遠先點,張我樸得到訊息,可能會點中他,張太太又勸丈夫了。

“廣東很不平靜,路又遠。而且考吏部司官的日子近了,你一到廣東,自然錯過,這又是划不來的事。”

張我樸認為“夫人之言”大有道理,於是事先請了病假,作為規避。廣東主考點過,他再銷假,跟李振鄴同時奉派為順天鄉試房官。

這又是個機會,是結歡於朝中大老的機會——順天鄉試應考的不完全是本省的舉子;大概十分之七為本省舉子,十分之三是他省在京官員的子弟,以“監生”——可以花錢捐的,國子監肄業生員的資格入闈。卷子的字號不同,本省舉子是“貝”字號,外省監生是“皿”字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