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這再好算沒有了,“三千六百兩銀子!”秋葵喜出望外,反又不信了,“真有這樣的好事?”
“你不信就拉倒。”
“信、信!”秋葵笑著說道。“做夢也不曾想到會發三千六百兩銀子的大財!”
在她已覺此是巨數,而張漢意猶未足,心裡在想,這件事,在李振鄴不費吹灰之力,而自己要去覓主顧,卻須大費氣力。出的力多,得的錢少,這筆生意划不來。
“哼!”他冷笑著對秋葵說,“你的眼孔真小,三千六百兩有什麼了不起?你不想想,他安安穩穩坐得一萬八——如果我找不來主顧,莫說一萬八千銀子,一兩人錢他也沒得。”
“那麼,你說,你要多少呢?”
“什麼‘你’要多少?你到底是誰的人!你呀、我呀的,拿我當什麼人看了?”
秋葵知道自己錯了,“我是說‘我們’要多少?一時說錯了也是有的,你何必這樣子光火。”她也反唇相譏:“真是窮人氣大!”
“好了,好了!”張漢卻又軟了下來,“我是生老李的氣,你不要誤會。老李良心太黑了!秋葵,你要明白些,你跟我是一輩子,凡事替我打算,就是替你自己打算,懂不懂這個道理?”
秋葵想想不錯。李振鄴的老婆是雌老虎,自己跟他這樣明來暗去,有朝一日事機敗露,必定要受一頓羞辱。倒不如弄幾個錢,跟他一刀兩斷,死心塌地隨著張漢過日子,才是個了斷。
於是她深深點頭:“我怎麼不懂?”
“與其為他打算,不如為我們自己打算。秋葵,你等他來跟你說,請他把‘關節’給我,賣出一個,對半分帳,各得三千。”
“那麼,還有小費呢?”秋葵也很精明,“小費要歸我。”
“小費就不一定了,如果有,就歸你。”張漢又說,“我自己當然也要下場;我這個‘關節’,對不起,要叨他的光。”
“這樣子說,你馬上也是‘新科舉人’了!”
“豈止新科舉人?明年春闈聯提成進士,我不想當翰林,也不想當京官;榜下即用去當知縣,選上了無錫、蘇州這些好缺,你想想,你這個官太太當起來,是啥滋味?”
有這樣的好事!秋葵想想不能不信,頓時欣喜若狂,一夜都不曾閤眼。
到了第二天下午,李振鄴照例來“歇中覺”,秋葵便把張漢的意思說了出來,只瞞著他自己要下場的話,因為照張漢的一把如意算盤,到明年就帶著秋葵遠走高飛,李振鄴自然不願,有此顧忌,他就不肯把關節交出來了。
就這樣,李振鄴還是不肯。經不住秋葵一會兒嬌語央求,一會兒生氣要不理他,軟硬俱來,使得李振鄴終於屈服。
“關節我可以告訴你,不曉得你記得住,記不住?”
“何必要我記?你不會拿張紙寫下來?”秋葵拖著他就走,“來,來!我替你磨墨。”
“你替我磨墨,我也不寫。”李振鄴使勁搖頭,“筆跡不能落在外面。”
秋葵無奈只好聽他口授,李振鄴定的關節是“誠、敏”二字,分嵌在“承題”第二句第二個字和第三句第三個字——八股文有一定的格式,起首兩句,說破題中之意,名為“破題”;接下來就是“承題”,筆法須與破題相反,正破則反承,反破則順承,通常最少三句,最多六旬。第二句第二個字用“誠”字,第三句第三個字用“敏”字,李振鄴一看就知道打來了暗號,自然會極力向主考“呈薦”錄取。
張漢得到了這個關節,自以為名利雙收,已在掌握,但事與願違,賣關節亦並不容易。
買關節自然有人,但要打聽打聽“行情”;房官只有“薦卷”之權,而每房所薦的卷子,大致都有定額,除非得人極盛,好卷子太多,以爭取較多的名額,一般來說,逾額薦卷,主考是不會買帳的。
這樣,如果房官的關節賣得太多,則中與不中,事在未定之天,“行情”就不好了。李振鄴正是如此,茶坊酒肆,紛紛議論,有人這樣搖頭嘆息:“今年北闈,要想靠文章中舉,怕很難了!光是李振鄴一個人,就不曉得賣了多少關節?”
張漢一聽,恍然大悟,怪不得賣關節如此之難!原來李振鄴的關節不值錢,再細細一想,李振鄴賣出這麼多關節,將來又如何應付?可想而知的,他有幾等價錢,最高的始為他力薦;價錢低的,就聽天由命了。照此說來,竟是騙局!
“我原來以為他只算賣三個關節,這樣子,花了錢的包定可中,自然樂於交易。哪曉得他是這樣子搞法!”張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