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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部分

上三旗包衣主持,接收了前明屬於宦官的一切職掌。其中供應皇家綢緞的衙門稱為“織造”,分設江寧、蘇州、杭州三地。蘇州的織造,放了一個正白族的包衣,名叫曹璽;他的妻子是八歲的小皇帝的保姆,有個兒子名叫曹寅,隨著他母親一起進宮,是小皇帝的最好遊伴。

哀詔頒到睢州,在縣衙門大堂開讀;湯斌以卸任官員的身分,也到場伏地聽宣。一面聽,一面想起在出任潼關道的時候,曾奉硃筆親加的考語:“品行清端,才猷贍裕”,不由得起了知遇之感,流淚不止。

然而也因為這道哀詔,湯斌絕了復出之心,覺得滿人的權力更見擴張,漢人仰承鼻息,不堪忍受。同時他也有件大事需要經紀,那就是重建他母親的“節烈祠”。

趙太夫人誥封為“趙恭人”。在順治五年,由河南提學使檄令睢知州,在湯家故居的東面,興建“趙恭人節烈祠”。湯斌只要在家,每年都要敬謹祭祀。到他辭官回裡,正好巡按河南御史,表揚節烈忠義,將趙太夫人殉難的事蹟,奉報朝廷;奉到旌表,題湯家的門楣為“節烈之門”。睢州知州戴斌因為舊祠湫隘,特地改建新祠;湯斌親自監工,其時正是流火爍金的盛暑,湯斌每天衣冠整齊地站在烈日下看工匠操作,整天不休。這分孝心和慘重將事的精神,感動了工匠,所以這座新祠,建築得格外堅固。

到了奉主人詞那一天,地方官員,一起都來行禮。然而死者的哀榮,無補於生者的思慕,湯斌想起母親的慈愛,殉難的慘烈,放聲大哭,昏倒在地;大熱天又中了暑,因此生了一場大病。

病起對他的父親是越發孝順了,因為對慈母的哀念,並諸於嚴父的膝下,他要盡雙倍的孝思。而他父親便血的宿疾,越來越嚴重;湯斌便開始學醫,窮研藥性,可是他父親還是去世了。

這在湯斌是個無與倫比的嚴重打擊,朝夕流涕,哀毀骨立。葬了父親,在墳上種了五百株樹;每隔數天,便要去省視一遍,倘或枯死一株,便會掉淚,接著是補植一株。在他看,彷彿那五百株樹,就是他父親的精魂憑依之處。

在守制的日子中,他視繼母軒大夫人如生母,家事大小,都要請命而行;軒太夫人慈愛而謙虛,稱他“大少爺”。對這位大少爺,她事事滿意;唯一的例外是,大少爺似乎絕了仕宦之想,讀書人不肯做官,在她覺得是一件不可解的憾事。

湯斌對這一層也感到疚歉和為難——難的是有些道理,解釋不清楚;他在南安的一年,曾痛自反省,認為自己雖以王陽明為法,但處事或嫌操切,或用權術,或者是碰運氣,口中說得極有把握,其實內心不免彷徨,不能像王陽明那樣,達到“聖賢亦不過如此”的境界而能夠心安理得,無時不保持著一股“浩然之氣”。這些毛病的根源,還在學養不足;所以他不願做官,只顧讀書。果然到了有把握的那一天,再為國為民做一番事業,也還不晚。

這些道理對足跡不出里門,識字也不多的繼母,如何講得明白?無可奈何,只好編一套說詞。

“娘!”他說,“不是我不願意做官。官場風波甚險,我又不會弄錢;接娘到仟上,沒得享福,倒替我擔驚受怕,兒子的心裡怎能得安?倒不如在家粗茶淡飯,至少也讓娘過幾天清閒日子。倒不是好?”

“好倒是好!只是總說望子成龍,榮宗耀祖,你怕我替你擔驚受怕,我就不跟你到任上去。”

“難道,”湯斌笑道:“娘在家就不會替我擔心了?”

軒太夫人語塞,想了想說道:“官你還是要做的。你不做官,就少了一個好官,不可只為自己打算。既然你處處為我著想,將來等我跟了你爹走了,你可不要忘記我今天的話!”

這幾句話,說得湯斌肅然動容,“不可只為自己打算”,這話是何等襟懷!他站起身來答道:“娘教訓得是!等兒子自覺出去做官,凡是艱難險阻,都有把握應付了,兒子一定聽孃的話,做個榮宗耀祖的好官。”

有了復出的打算,湯斌課子越勤;因為只有兒子有了自立的基礎,他才可以脫然無累,一心奉職,“我不是望你們早貴;少年要吃苦,苦則志定,將來不會失足。”他總是這樣對兒子說:“你們將來長成後,我未必還能教你們。所以我現在教你們的教法,跟別人不一樣。”

平常人家教子弟,最重“開筆做文章”,這文章不是什麼“班馬文章”,是號為“代聖人立言”,而實際上“天地者宇宙之乾坤”之類的陳腔濫調八股文,學會了這樣的文章,才可以進學、中舉早早發達。

而湯斌不是,他課他的十四五歲的長子湯溥,十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