璋,都又先到了湖北,方始稍稍放心一點。
不料跟著又得一件急報,卻是那個王若華其人,捲了二萬多兩的稅款,逃之夭夭。曾國藩一得此信,不禁連連的搖頭,嘴上頻頻自語道:“不忍欺,不忍欺。”
左右請示怎樣對付,曾國藩微抬其眼的答道:“不必追究。由我認了晦氣變產賠墊便了。”
左右退下,大家都在竊笑,曾國藩明明聽見,只作不知。
沒有幾天,又接一道六百里加緊的上諭,慌忙拆開一看,只見寫著是:
英法洋兵,業佔天津。不日進攻京畿,甚為可危。著曾國藩迅帶隊伍,限期入都勤王。國事如此,該大臣當無所謂推測也。欽此。
曾國藩看完那道上諭,連連的叫著皇天道:“天呀,天呀,教我曾某,怎麼辦法?此地萬無一兵可分。各處調動,既來不及,且又不能移動。”
曾國藩一個人發愁一會,感嘆一會,只在房內打轉,一直轉到深夜,並未想出一個兩全之計。看看東方業已發白,被他想出一個主意,急把那道上諭,撕得粉碎,放入口中,又去呷了一口開水,竟將那道上諭吞入腹內,當作半夜點心吃了。
這末曾國藩的吞下那道上諭,莫非急得發瘋不成。不是發瘋,因為一時委實無兵可調,若一調動,天下便歸太平天國去了。天下為天下百姓的天下,前去勤王,不過關乎皇帝一人。皇帝果有不幸,還有太子接位。皇帝比較天下,自然皇帝為輕,天下為重。況且看透英法兩國,進兵北京,也不過威嚇而已,決不敢瓜分中國的。但是這個道理,雖是這般,曾國藩究是一個大臣,斷難把這個道理,老老實實的去奏咸豐皇帝的。索性吞了上諭,作為沒有接到,將來皇帝便沒甚麼說話好說他了。
這個辦法,真是曾國藩的經天緯地之才,一髮千鈞之責。此等眼光,當時只有彭玉麟、左宗棠兩個,或者能有此種見識。其餘是,連合那胡林翼、李鴻章、駱秉章、劉秉璋、向榮等等都沒如此偉大魄力的。讀者靜心看了下去,便會知道。
當時曾國藩吞下那道上諭之後,心裡便覺一安。稍稍打上一瞌銃,天已大亮。曾國藩起身下床,用腳去套鞋子,覺得鞋底極薄,不是他平日所穿的那雙。忙將老家人曾貴喚入道:“我的鞋子,怎麼不見?”
曾貴忙去一看,微笑的說道:“大人腳上所套的鞋子,就是昨天穿的那一雙,怎麼又說不見。”
曾國藩聽說,方去拿到手上,仔細一看,不禁也就失笑起來道:“這樣說來,昨天晚上,還沒有將我急死,真算便宜。”
曾貴這人,還是竹亭封翁手上用下來的,曾國藩因此另眼相看。曾貴也敢在曾國藩面前,隨便問話。當下一聽曾國藩如此說法,又笑問道:“家人往常看見大人,國事勞心,從沒昨天晚上,那麼厲害。不知甚麼大事?”
此時曾國藩已把鞋子穿上,聽見曾貴如此問他,他便翹起一雙腳來,去給曾貴去看道:“甚麼大事,我的鞋底,被我轉了一夜,竟至踏薄一層。此事之大可知。但是不能告訴你聽。就是告訴你聽,你也沒有法子助我。”曾貴聽說,也就一笑而出。
曾國藩便到簽押房裡前去批札公事。原來那時曾國藩的官階,雖然仍是一個禮部侍郎。湖北巡撫且未到任,無非也與琦善、勝保、和春、向榮等等幾個欽差相仿。但是各處的統兵將帥,不是他的門生,即是他的故吏;再加他的學問、品行、名望、排程沒有一個不是心悅誠服。所以雖無總攬兵權之名,卻有總攬兵權之實。每日各處的到文,緊要的,平常的,至少也有一二百件。那時他的大營之中,文案師爺、摺奏師爺、墨筆師爺、書啟師爺、寫馬封的師爺,也可編成一營。曾國藩總算精神還好,對付得這些公事下來。倘若換上別個,斷難如此井井有條的了。
曾國藩一連忙了幾天,這天稍稍清閒一點,正想命人打水洗腳,又見戈什哈報入道:“彭玉麟彭大人,家裡九大人,一同到來。請在那裡相見?”
曾國藩一聽彭玉麟和他的國荃兄弟到了,不禁大喜,早將洗腳之事,忘記得乾乾淨淨,忙道:“趕快請到此地相見。”
等得彭玉麟、曾國荃二人一同走入。曾國藩站起相迎道:“你們二人,怎會遇在一起。”
彭玉麟先答道:“九世叔因事去到門生那裡,門生便同他老人家一起來的。”
曾國藩連說:“這末快快坐下,快快坐下。”
三人坐下之後,曾國荃忙問道:“大哥此地,可曾接到鮑春霆、勝欽差兩個大敗的軍報麼?”
曾國藩大吃一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