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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部分

“沒有呀,九弟是甚麼地方得來的訊息?”

曾國荃道:“貞乾哥哥,自從此次由籍出來,總是沒有離開兄弟。這回去到三河鎮上,搬取溫甫哥哥靈柩,沿途聽人紛紛傳說此事。他就索性命人運回靈柩,他一個人去了漢陽一趟,因此打聽得清清楚楚的。”

曾國藩聽了忙不迭的問道:“勝欽差且不說他。春霆乃是我最心愛的名將,大概沒有性命之虞吧。”

曾國荃又說道:“春霆這人,何至於有性命之虞。他雖打了幾個敗仗,手下死了四五百人,認為平生大辱。其實敵軍那邊,早傷亡了四五千呢。”

曾國荃剛剛說到這句,忽見戈什哈送進一大包公文進來。面上第一封公事,就是霆字軍的官印。急將話頭停下,順手拿起拆開一看:只見公事紙上並沒半個字跡,僅有中間一個極大的鮑字,四面都是畫著圈圈。那個鮑字,寫得只好意會。不禁大笑起來,遞給曾國藩和彭玉麟二人一同去看道:“這是甚麼公事?”

彭玉麟也失笑的說道:“我們知道,大概定是春霆又被人圍著了。因惡文案辦理忒慢,所以他就自己大筆一揮。可又不能寫字,所以弄成這種怪狀。話雖如此,這道告急公文,恐怕比六百里加緊的廷寄,還要著急呢。”

曾國藩聽說,也是笑著點頭道:“這末且莫談天。現在快揀那一路和他最近的軍隊,撥兵救他。”

曾國荃介面道:“要末只有張玉良、塔齊布的兩軍,都駐武穴,讓兄弟就去拿大哥的令箭,派了飛探前去調撥。”

曾國藩亂揮其手的答道:“快去快去。稍遲一點,便誤大事。”

曾國荃出去之後,彭玉麟便在身上,摸出一張詩稿,呈與曾國藩道:“這是勝保做的詩,被貞幹世叔抄來的。老師請看。”

曾國藩接到手中一看,只見寫著是:戰罷歸來日未遲,連營暮靄繞鞭絲;滿腔兒女蒼生意,說與如雲將士知。

妙曼年華二十時,如花如玉好丰姿;三杯飯後嬌無力,又讀楊妃出浴詩。①曾國藩看完許久,猶在口上低哦。彭玉麟料定他的這位老師,一定不知勝保蹂躪朱氏之事。便有意問道:“老師既在低聲吟哦,大概此詩,還有可誦之處麼?不知老師可曾看出是詠甚麼的。”

曾國藩不假思索的答道:“第一首當然是詡他戰功,第二首或是題畫。”

彭玉麟聽說,連搖其手的道:“老師把第二首看錯了。”

曾國藩不解道:“怎麼看錯,此詩頗覺風雅。武人而能作此,也算難得。不能因他別樣不好,連這題畫詩也說它不好了。”

彭玉麟聽至此處,始把勝保在津不法,逼迫朱氏裸體陪酒之事,大略告知曾國藩聽了。

曾國藩猶未聽畢,早用雙手將他耳朵掩住道:“天底下真有此類禽獸行為不成。如此說來,這位勝飲差豈非也和長毛一般了麼。”

彭玉麟正待接嘴,只見曾國荃已經一路走來,一路說道:“飛探業已派出,春霆諒可保住了。”

彭玉麟介面道:“世侄已將勝保的兩首詩呈現給老師看了。”

曾國荃微微地搖頭道:“這種狗彘不食的東西,難道還好當他人類看待不成。”

曾國藩道:“他的行為,照我之意,立即可以把他軍法從事。不過旗人之中,竟能做出這幾句句子,總是虧他。因為詞藻是詞藻,品行是品行。”

曾國荃介面道:“只是他的胞姊文殊保,文學品行,樣樣比他好得多呢?”

曾國藩忽然笑了起來道:“我們此刻,無端的談起詞章起來,真正所謂是‘商女不知亡國恨,隔江猶唱後庭花’了。”

曾國荃正待介面,忽見一位名叫章維藩號叫價人的文案師爺,急急忙忙捧著一大包的到文進來。曾國荃忙在章價人的手上一望,只見有封公事是官文、胡林翼那裡發來,請他老兄會銜出奏的。急去拆開一看,只見內中幾句是:據霆字軍統領鮑超,自稱‘屢戰屢敗,應乞憲臺奏請嚴加議處,以為應戰無方,督兵無能者儆’等語前來,據此相應會銜請旨辨理云云。

曾國荃不禁一嚇道:“這樣一奏,春霆不是完了麼?”

曾國藩接去一看,也在搖頭道:“這個公事,奏得不好。春霆自請處分,乃是照例之事。但是現在大敵當前,人材難得,官胡二帥,應該將他這個屢戰屢敗四字刪去才是。”

彭玉麟介面道:“大概官胡二帥,因為軍務倥傯之際,一時想不到此,也未可知。”彭玉麟說了這句,忽又忙不迭的說道:“門生想出一個法子,可以相救春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