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半截,訊息是有的,前後大致經過也對上了,但缺了最關鍵的證據一環,錦衣衛倒不是不想畢其全功,查個清清楚楚,把價再往上抬一抬。只是沒想到蘇長越不但出頭,還出得太快了,上一刻還老老實實窩在翰林院裡修實錄,連個名都掛不上,只是打下手,下一刻就相機而動,似乎只是一眼沒看著,已經不能隨意動他了。
有時候,官職無非大小,而在位置。蘇長越加上了東宮侍讀的銜,據說還是太子親自求來的,太子性敏而多疑,上一批錦衣衛高層的血還未乾透,負責忠安伯府案的這位指揮使可不想步其後塵,撈點外快可以,冒太大的風險就不值得了。
至於還有另一層更深層的干係,幕僚就想都不怎麼敢想了:蘇長越才近太子身邊,說到底,他不是什麼重要人物,假使先帝在日,錦衣衛根本不懼伸這個手繼續同萬閣老合作,而日月改換後,錦衣衛龜縮不出,不想招惹太子的同時,何嘗不是對萬閣老的看輕,不信任他如今的實力權勢。
論起領會聖意的本領,除了皇帝身邊貼身侍奉著的內官外,就數錦衣衛了,錦衣衛的這個風向,其實,也就等於宣告了不看好萬閣老,認為他在走下坡路了。
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萬閣老的頹勢就是這樣一點一點從各方面顯露了出來,就算他靠著力挺晉王在皇帝那裡又撈回了點印象分,但仍舊不足以扼制住這股勢頭,以逢迎聖意而起家的人,一旦失去了這份聖意,也就等於失去了一切。
作為萬閣老的幕僚,他如何不生心驚,再不敢往更深處想。
“離了張屠戶,老夫還就得吃帶毛豬不成!”
萬閣老連家鄉的俚語都帶了出來,可見氣得狠了,他咬著牙:“錦衣衛不願伸手,不必再和他們囉嗦,這件事就交由你去查!高家那個媳婦不就可以做個見證,錦衣衛那邊拿根釵子都能從她嘴裡掏出話來,可見好收買得很。再有,葉家當年從河南出來,是有幾個使喚人跟著的,一個叫玉蘭的,錦衣衛已經問過,木木呆呆,說不出什麼來,這丫頭太不機靈,便找了她來作偽恐怕也容易露餡,便罷了;還有個他家小子的奶孃,可惜叫賣了,後來又轉了手,難以找到;另外還有個丫頭,據說是賣與了哪裡的客商為妾,這樣人應當穩當些,不會叫輕易轉賣,她在張家同那奶孃一樣是犯了事才被賣了,多半是個心眼活套不老實的,你就盯著這條線往下追,只要追到這個買家,事就算成了!”
幕僚忙躬身:“是,在下明白——那丫頭知道不知道的其實不要緊,只要能調/教得她按我們的話來說就是了。”
萬閣老出了口氣,點點頭:“就是如此,能找兩個所謂的‘知情人’出來,這件事就算定了。”他眯了眯眼;“不管葉家怎麼不認,我都有法子按著頭叫他認。”
幕僚應著聲要出去,萬閣老想起來,又多說了一句:“孟家那邊也著人看好了,到時候這場戲,就指著她們開鑼了。”
幕僚停了步,返回身來笑道:“閣老放心,孟家一門婦孺,全賴大爺先前給的銀錢度日,她們不好生在那邊住著,能往哪裡去。說起來,大爺這次倒算辦了件好事,恰給閣老幫了忙,不然這會兒急匆匆地再去和孟家談條件,就又多出一樁事來了。”
癩痢頭的兒子也是自家的好,萬閣老平時見了兒子恨不得踹死,如今這大半年不見,遠香近臭,就又生出想念來,聽見幕僚誇讚,也不罵他了,臉色還和緩了不少。
幕僚在東主面前討好乃是職業自帶技能,說完後方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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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論暗流如何洶湧,蘇家的日子照常在過。
珠華的孕相很好,除了比以前容易疲累之外,她什麼別的症狀也沒有,吃得好睡得香,只是常常要接受家裡人的圍觀,從蘇長越葉明光乃至蘇婉蘇娟孫姨娘,前兩個的頻率尤其高,珠華剛確診有孕的前一陣這兩人幾乎是照三餐在問——蘇長越中午回不來,但他在家時段長的晚上熱情十分高漲,算是以質量彌補了數量。
直到將近一個月過去,這種情況方得到了緩解。
於珠華來說,她最大的感想,居然是家裡有個孫姨娘還挺好的。
且說孫姨娘,她有再多的小心思,終究對她而言沒有比蘇家更好的地方了,能在蘇家終老都算是她的運氣,碰上了有良心的主家。不然,就算因她與主家共過一些患難,主家顧念情分不把她賣了,直接給她點銀錢送她出門她也不能硬賴下,而她一個孤身女人,又沒多大本事能耐,在這世道縱捏著點錢又如何活得下去?
這個道理孫姨娘原來悟不出來,乃是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