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安陸時蘇家處於困窘之中,兩個姑娘都托賴著她照顧,許多家務,連盆洗臉水都要現從井裡打出來,梁大娘一個人不可能忙得過來,她必須得跟著做。
手裡有活計,就顯得自己是個重要的人,似乎沒了她蘇家就不行了似的,孫姨娘腰桿忙彎了,心裡卻是膨脹著的,所以也很敢做夢,她日夜盼著蘇長越能高中,她能跟著揚眉吐氣,有那幾年患難與共,她還能有個不好過的?
但等這一天真的來臨,她揪心地發現,現實和理想不一樣。
起初,下人一個個買進來,她不用再幹活了,新衣裳新首飾穿戴著,睡到日上三竿也沒人管,看上去日子好過得不得了,這個待遇她開始也享受得心安理得,但隨著時日轉移,每天都是這麼過,她心底裡的不安慢慢泛上來了。
原因很簡單,她無法體現出她的價值——如果是蘇母,現在可以安安穩穩地做著苦盡甘來的老封君,生了蘇長越就是她最大的功勞與價值,她下半輩子什麼也不用做,這就是她該當的。
但孫姨娘只是妾,蘇父若在,她還能服侍蘇父,可蘇父早已不在,她作為一個父妾,在這家裡根本找不準自己的位置。
她是蘇娟的生母不錯,可蘇娟總是要出嫁的。
這個家沒有她,根本一點問題也沒有。
用不著任何人提醒或是警告她什麼,這個現狀就是明明白白地攤在了她面前,她想回避都做不到。
她曾經的重要性隨著蘇家境況的轉好而漸漸消失,她那種自以為的膨脹也不得不跟著消失了。
孫姨娘很是惘然了一段時間,她有危機感,想努力,但不知該從何處努力,能找到適合她做的事太難了,她總不能還和從前一般幹活,和丫頭一樣,那她不是犯賤麼,她也不甘心哪。
直到珠華有孕,她終於找到自己發揮的地方了!
不管怎樣,她是生育過的,在這個家裡,在這樁事上,她最有經驗,最有發言權!
她就滿懷熱忱而又殷勤地來給珠華傳授經驗了。
在珠華說,她當然不會全聽孫姨娘的,但有個過來人在身邊叮囑提點著,心理上總是多了點底,比自己和兩個婚都沒成的丫頭們摸索著往前走得好,故此也接納了她的好意,一時間蘇家整個氣氛都和樂融融起來,時間順利地走到了十二月,這一年的年根底下。
作者有話要說:
一條線放,一條線收,把以前的一些餘留小問題交待一下~
☆、第169章
亂子起時,先自隔壁葉明光住的宅子前鬧了起來。
昨夜無風,靜謐地下了一整夜雪,早起推開門,萬物似是憑空藏了起來,道路,屋頂,植栽,一片厚而無垠的白,鋪天蓋地映了滿眼,極是有衝擊力。
葉明光裹得嚴嚴實實地出來,“哇”了一聲:“幾時下的雪?”
“大約二更時候,”接話的是青葉,她穿著厚厚的棉衣,咯吱咯吱地踩著雪走過庭院,哈著手笑嘻嘻地道,“哥兒睡得香,大約沒覺著。奶奶讓我過來說一聲,叫哥兒衣裳穿厚些,哥兒若在家裡待著嫌悶,就過我們那裡玩去,這麼大雪,不好出去亂跑,仔細摔著。對了,哥兒早飯還沒用吧?梁大娘烙的薄肉餅,又香又酥,奶奶撿了兩塊大的留給哥兒呢。”
她嗓門比一般丫頭來得大,一串話甩出來又響又脆,葉明光笑著聽了,抄著手跳下臺階,道:“好,我去看姐姐。”
伺候他的丫頭聽風從屋裡趕出來,替他把一副貂鼠暖耳罩上,葉明光有點不樂意:“就兩步路,我不冷。”
聽風二十出頭了,相貌一般,但是性格外柔內剛,十分會照顧人,笑勸道:“哥兒才從床上起來,所以不冷,等外面雪地裡一走就不一樣了,雖只有兩步路,也謹慎些好,到那邊再取下就是了。”
葉明光不耐囉嗦,就還是聽了,這暖耳並非只罩住一雙耳朵,而是從他頭上戴的小帽繞過一圈,戴好後,整個頭臉都顯得毛茸茸的,十分暖和。
他就這樣抄著手跟在青葉後面往外走,繞過影壁,出了大門,這一條巷弄已經有各家的下人揮著大掃帚在掃雪。
蘇家門前,是大柱和翠桐兄妹倆在掃——其實主要是大柱掃,翠桐一個小丫頭,還沒竹枝編的大掃帚高呢,她更多是湊熱鬧,嘻嘻哈哈地在玩。
從另一邊的巷口駛進了一輛青帷車來,因巷子裡都是掃雪的人,那輛車試了幾回想進來,避不開人,只得罷了,車伕掉頭向車裡說了什麼,過一會,依次從車裡下來了三個婦人並一個小丫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