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伯比較認同這個:“肯定是,少爺一路趕路累著了,所以多夢起來。”
兩個人閒話幾句,蘇長越發髻綁好,站起身來,回去屋裡,從包袱裡翻出個大盒子抱著,這是蘇父讓他送給張老太爺的壽辰賀禮,裡面裝的是當世名家成松子的一副《松鶴延年圖》,作為賀壽禮物十分合適,因為先前場面太急亂,還沒來得及送出去。
蘇長越抱著盒子要走,梁伯忙叫住他:“少爺等等。”
從包袱裡又翻翻翻,翻出來兩個比成年男子手掌略大的小盒子來,塞到蘇長越懷裡:“少爺忘啦,這是給葉家小姐和小少爺買的禮物,不如一併帶去,少爺難得來一趟,張家老爺應該會讓他們出來見一見,到時候少爺兩手空空的,不好看。”
蘇長越覺得有理,調整了一下自己的姿勢,一手一個,一併拿著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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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長越不知,其實他朦朧裡聽到的動靜是張興文的慘嚎。
張興文身上真正要命的傷處不是被洗墨劃的那一道,而是最起初把他踹出去的那一蹄子,踹的部位太不巧——或者也可以說是太巧了,疼痛瞬間超過了人體所能承受的極限,致使他立時陷入了昏迷中,隨後的摔傷和劃傷相比之下都算不上什麼,只是因為傷在明處,沒有衣物遮掩,最先為人所見,反而反過來掩蓋住了他的致命傷。
張老太太這回是真瘋了,連滾帶爬地把隔壁的大夫拖來,兩個粗壯婆子使勁按住蜷縮著在床上亂滾的張興文,大夫解開他的下裳一看,呆住了,抬頭責怪地道:“這麼嚴重的傷,怎麼早不說?”
張老太太在兒子的慘叫裡搖搖欲墜,張口回噴:“你、你先怎麼沒看出三兒這裡傷了,庸醫,庸醫!”
被甩鍋的大夫這個鬱悶,他一來就直接被拖著給張興文看腦袋和臉上的傷了,再沒人告訴他張興文還有別的傷處,或者還有哪裡不舒服,既沒別的話,他當然照著病家說的毛病看診,無端端的誰會想著給病人做個全身檢查啊。
——這得說是洗墨的功勞了,要不是他劃那一道,張興文這麼被送回來張老太太一定要查查他是不是還有別的地方撞著了,可他臉上添那一道,半邊臉鮮血淋漓的太搶眼,張老太太根本分不出精神想別的了。
這要不是官宦家,大夫甩手就走了,可惜得罪不起,只好閉了嘴,不做無用辯解,硬著頭皮準備開始搶救,不過動手之前話是要說清楚的,和張老太太是沒法溝通了,大夫轉向了張老太爺:“老太爺,我醜話說在前頭,令郎傷的這個模樣,老太爺也見著了,在下只能盡力把他的命挽救回來,至於男人的那部分功能,是肯定不可能保住了。老太爺若一定有這個要求,在下只能告辭,請府上另請高明瞭。”
張老太爺也很心痛兒子,但他和張老太太又有不同,在張老太太那裡張興文就是她的命根子了,可張老太爺還有兩個兒子,小兒子雖然是老人家的眼珠子,但張家真正的支柱是張推官,支柱沒事,張老太爺就還能撐住,便掩面回道:“不怪你,唉,唉!”
“再有——”
張老太太尖叫:“還有什麼?!快救我兒啊!”
大夫仍舊向著張老太爺:“請老太爺派人去東城的帽兒衚衕把馮一刀請來,在下的專長雖在治跌打損傷,但令郎傷在這種地方,又這麼重,在下一人無法獨立醫治,須得找個幫手才行。”
張老太爺連連答應:“好,好。”
張老太太瞪著眼在旁插話:“這個馮一刀也是城裡有名的大夫?我怎麼沒聽過他的名號?!”
大夫忍她很久,聞言淡淡道:“馮一刀不是大夫。”不等張老太太暴跳,他緊跟著在張興文已經由慘叫變形成嘶吼的背景音裡補上下句,“是個經驗豐富的刀子匠。”
所謂刀子匠,即是專門給太監做淨身程式的行家,金陵本是皇都,自然少不了這類依附皇權而生的特殊手藝人,先帝遷都之時,大部分都跟著去了新京,但也有個把年歲大的或是有別的原因沒跟著一道走,這個馮一刀就是其中一個。
張老太太來金陵有些年頭了,刀子匠這個名頭她聽過,聽的時候是以一種聽秘聞的輕鬆心態聽的,萬萬沒有想到自己生的兒子有一天會和這種人打上交道,此時急怒攻心,兩眼往上一翻,向後便倒。
丫頭忙搶過來扶住,到底隔得遠些,慢了一步,還是讓張老太太的頭在床柱上撞了一下。
她這一暈也算好事,沒她在裡面打岔,事情很快進展了下去,張老太爺急慌慌命人把張推官又叫回來,跟他說了請人的事,張宅不大,張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