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就一直以為自己教醜丫頭。
後來,不知道為什麼,老太婆被趕出了去,似乎是冒犯“主家”。她就跟著一起出去。
老太婆乞討,她跟著乞討。
不得不說,她那副樣子,雖然令人厭惡。但是大部分人都有點獵奇的審醜心思。
她越是醜得不堪,人們越是多看幾眼。然後慶幸自己的相貌還算不錯。
因為這個,她討得的錢也總是能多一點。
乞丐們,團頭,也瞧不上這老小女乞兒,這樣的相貌進窯子都不夠。但放在這跟他們搶生意,那也不成。
於是就一路驅趕。直到她們城裡待不下去。就一路風餐露宿,在荒野裡走。碰見村子或者鎮子,就進去乞討。
命好。頭髮花白,半瞎的老太婆帶著一個六七歲的,什麼都不懂的小女孩,兩個人都是病歪歪的,四處流浪。
沒叫野獸吃了,也沒出什麼意外,就這樣勉勉強強,又奇蹟一樣地活著。真是上天垂憐。
不過上天對窮人的垂憐,也總是有限度的。
她們通常是要不到什麼的。農村的普通百姓,日子沒過的比乞丐強多少。
同樣是沒衣服穿,一身破布條長年著身。
同樣是沒飯吃,一天一碗清湯似的稀粥,都是算是每天吃得上東西的人家。
同樣是病滿身,她們的衛生情況倒還比這些村鎮強得多。
醜丫頭隨老乞婆四方流浪。見過許許多多的城鎮農村。
不說農村,就說縣城鎮子。
街頭巷尾,人人門前垃圾山。地上黃土路,泥垢三尺高。
糞便到處堆小,尿水順街淌。
一下雨,整個街道就是臭氣熏天。
加之豬狗無圈,麻雀成群飛,老鼠遍地跑,跳蚤蒼蠅稱大王。
很多鎮子、縣,是常年各種疾病流行。幾乎居民身上個個有病。很少見到能活過五十歲的。男人活到四十歲就是可以稱老,女人活到三十歲就了不得。大多數女人都死在二十六、七歲。
這些還是稍微好一點的鎮子的情況。至於村子裡面,情況之不堪,就更不必提。
她們偶爾去討水喝,就見那些村民家,小小茅屋裡,一邊睡著豬,一邊睡著孩子。
人畜同居太普遍。人住的,就是畜牲住的。
草棚夾糞坑,死貓瘟狗臭,疫病不離身;鍋灶堂屋房,馬桶靠水缸(有馬桶的需得是富庶人家);兜兜米,夾夾柴,想搞清掃肚難捱。
往往是諾大一個縣包括附近的廣大農村在內,僅有一家醫堂,幾位大夫。還通常在縣城最繁華的地方。有病無錢莫進來。
她們乞討的時候,就曾見過,有鄉民,好不容易幾家一起湊夠錢去請大夫。因有病人病得太重,走不了路,只能大夫過去。
於是,就是這些多數有大大小小病在身的村民,辛苦地抬著一個抬椅,大夫坐在抬倚上百無聊賴地坐著打呵欠。
一路把大夫抬到了村裡。進村落腳尚要嫌三嫌。
不過,能抬得了大夫,買得了藥。說明這些村民在村子裡還是比較寬裕富庶的。
大多數情況嘛,吃吃土方,小病當沒病,大病看天意。親人臨死,就傾家蕩產請神婆(自然比大夫和買藥便宜得多),幾劑符水跳大神。
所謂“貧病”、“貧病”。一村之中,若有三百五十人,那麼,就有一百六十人是因病失去了大半勞動能力,然後家裡越來越窮。接著越窮就越看不起病,然後一命嗚呼。
也因為這個樣。鼠疫、霍亂、天花。各色病魔瘟神輪番在廣大農村地區流行。
就算偶爾瘟神憐憫貧困,如大肚子(水蠱)病、皇胖病(鉤蟲病)一類廣泛傳播、長期不衰、深入農村生活的普遍的病,還是作冷酷無情嘴臉。
一路行了不知多少路,唯一不變的就是沿路所見的窮人的“貧、病、髒”。
雖然醜丫頭她們四處露宿荒野古廟,吃天喝地,還比這些固定居處的貧苦百姓來得乾淨健康一些。
但是總也難免意外。
老太婆病倒了。她給醜丫頭下水抓了一條魚,就病倒了。
開始還能走動,乞討,後來就臉色發紅,腹瀉,發熱,四肢瘦得跟棍子一樣,肚子大如鍋。躺在破廟裡動也動不了。
醜丫頭急得圍著她團團轉。她不會說什麼話,就去各門各戶就磕頭。討得一點食物,就全都拿去給老太婆吃喝。自己餓成了一個盧柴棍。
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