敞亮的哭聲,定是我家的兒。只有男孩的哭聲才這麼敞亮。”
即將老來得子,他比中舉都還高興。
度日如年了一會,裡面響起嬰兒重重的哭聲,只是這哭聲有些重疊。穩婆出來了,先是說:“女孩——”
“啊!”一聲慘叫,錢老爺和錢孫氏合力地悽慘地喊了起來,一下子面如死灰。
穩婆定了定神,才繼續說:“女孩,並一個男孩。恭喜老爺夫人,是龍鳳胎。”
錢老爺的面色立刻紅潤了,錢孫氏也立刻堆起笑,問:“男孩幾斤幾兩重?活潑嗎?”錢老爺也期盼地看著穩婆,同等著答案。
穩婆做出虛掂的樣子,比劃了一下笑道:“知道您二位的念頭,那是個我近年見過的最有分量的大胖小子!”
錢孫氏以第一功臣自居:“這是我不斷讓張妹妹進補的緣故。”錢老爺也咪咪笑,難得發自內心地交口稱讚錢孫氏,恨不得立刻進去抱兒子。
英子有些急,一直插不上話。只是這個時候,她聽了這些話,心裡實在才著急,這才鼓起勇氣,囁嚅道:“那、那麼大個小子,那個女孩兒也好嘛?張姊姊到底怎麼樣了?”
胎兒過大,的確老孃要吃大苦頭。錢孫氏立刻唾了她一臉:“呸!沒得提起晦氣的東西幹嘛?快快快,讓我進去看看我兒子——”
按典妻的規矩,兒子一生下來,就和張若華沒有絲毫關係,她只是一件為生下兒子而租用的器具,而孩子這個產品,自然是錢家的,也等於錢孫氏的兒子了。
英子抹掉唾沫,眼眶有些紅,但是她還是少有的厚著臉皮,硬著頭皮,跟在錢孫氏後面進去了。英子跟在錢孫氏身後,偷偷摸了摸懷裡。
照例說男人不該進剛生產的產房,何況是讀書人錢老爺。但是聽到那個兒子,錢老爺不顧別的一切了。他一定得親眼看看錢家的種。
這時候,虛弱至極,面色蒼白的張若華,男孩被放在她的左邊,女孩放在地上。
她抬起頭,忍不住看了一眼那個孩子——面板皺巴巴的男孩被裹在布里,被抱在錢孫氏懷裡哄著。錢老爺也眉開眼笑地看著兒子。
張若華低低地,痛楚地,嘆息一聲。
她經吃力地彎下腰,要去抱被按照女嬰一貫待遇放到地上,被無視了徹底的第二個女兒。
但一雙細胳膊已經提前替她抱了女嬰到床邊。是英子。
英子的柳葉眉羞怯地彎著,看錢老爺他們都只顧看那個男孩子,她悄悄地掏從懷裡出一把紅通通的滾圓的棗子:“張姊姊,聽說棗子補血……”
她好奇地看了一眼同樣是皺巴巴的女嬰,她似乎不慣夸人,紅著臉頰褒獎說:“長得像你,姊姊。她好看。”
女嬰回應似地無知覺的微弱的呀了一聲。才十五歲的英子快樂地像大孩子那樣笑起來,臉頰更紅了,驚奇地說:“她聽得懂我說她?”
張若華捧起紅棗,一時凝視著英子,她笑了,剛想說什麼,然後就聽見錢孫氏說:“啊呀,我兒怎麼哭起來了。”
她檢查了所有,沒有找到理由,看了一眼張若華這邊,就很不高興地喊說:“哦,原來還有一個賠錢貨。女嬰最招陰物,容易驚嚇陽氣,損害我兒,英子,你快把這賠錢貨抱出去。”
但是今天見了這些新奇的新生命的英子,似乎被這孩子們的生命力,衝得膽子大了一些,竟然怯怯而又勇不可當的說:“太太,這不好,都是老爺的孩子。”
錢老爺聽了,也有點猶疑:“夫人,這……”
錢孫氏被激怒了,她盯著英子,先是重重地,示威性地又帶柔情的叫了一聲:“英子!”
英子這個名字還是錢孫氏給年幼的英子取的。小時候每次錢孫氏這麼喊,英子都會像被母親喊一樣順從。
一向最怕錢孫氏這麼喊她的英子,這次竟然不動作:她不能把這個小小的女嬰抱到外面,外面有風呼呼的吹,而這個小孩子太柔弱了。
錢孫氏就看向錢老爺,重複了一遍:“老爺,女嬰陰氣重,衝撞陽氣。”她示意似地舉了舉手裡的男孩。
錢老爺這回反應過來了,那一絲的猶豫立刻拋到了腦後,為了兒子,連聲地喊:“英子,快把這個女嬰抱出去,抱出去!”
英子呆呆地重複一遍:“可是,老爺,這也是……”
看英子不肯實施,錢老爺就喊:“穩婆,穩婆,你來——”
張若華虛弱至極地躺在床上,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兒子一出生,不自知就被拿來當了對付自己姊妹的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