個童子的指指點點:“看,看咧,這是張家的長姐。”
張若華低著頭,看河裡,水波映出她的容貌,雖然髮如飛蓬,臉色蠟黃,臉上瘦得凹陷,脖子等地方有油垢,但是這些瘦與油垢黑黃,仍舊掩不住她的眉宇天生清奇;張開嘴笑一笑,因她偶爾偷偷揹著父母兄弟,也會拿拿楊柳枝刷牙,因此牙齒只是黃,沒有到發黑的地步。
她十二歲了,即使再怎麼受生活的苛難,和同齡的那些不是大著脖子,就是一嘴爛牙的女孩子比起來,仍舊像一支泥里長出來的荷。
顧影自憐的時光很短暫,那個童子蹬蹬跑過來,嚷道:“揹我回去!揹我回去!”
瘦弱的女孩子笑了笑:“阿弟,你高了,阿姊背不動了。”
童子很不滿,嚷道:“我要告耶孃!”
張若華低頭默默洗著衣服,等他嚷累了,她才抬頭微微笑說:“阿弟,莫要惱。今天學了幾個字,說給我聽聽,好嗎?”
她這樣笑起來的時候,就算是張老么這樣的劣童,也不免囁嚅幾下,才厚著臉皮,學著給少爺們講經的夫子的樣子,哼了一聲:“你一個賤女子,聽這個做甚麼?”
他對讀那些鬼畫符一樣東西的興趣,還不如對揹著揹簍撿糞堆、替大戶放牛的熱情。因此通常是聽過就丟,不意阿姊忽然問起。
張若華聽了,心裡透亮,嘆了一息,不再問他,只顧自己低著頭漿洗衣物。洗了一會,她還是極和緩地說了一句:“你學一些字,豈不好嗎?”
張老么聽她教訓,十分不耐煩,覺得在同伴面前丟了顏面,罵了幾聲後,和其他童子一起放牛掏鳥窩去。在這幾個頑童心裡,少爺的夫子講的甚麼友愛孝悌,都說得是兄弟間。可沒有人說,一定要尊重姊妹。
等張家老么走遠了,張若華喃喃地一邊洗,一邊念著去大戶家送衣服時,瞄到的幾個字。她伸出手,在水波里,輕輕攪動著劃出一個“華”。
她似乎無論做甚麼,都上手都特別快,平生都天生有一股靈靈清清的氣,格外心平氣和,學什麼都能到心裡。
那天去大戶家送衣服,她只是聽了一遍,看了幾眼,就比那愁眉苦臉的大戶家少爺,還要早的記下了這幾個字詞。心裡懷揣著這幾個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