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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部分

只看到一座院子,裡面是磚房子。這家姓錢,男人是個絕了功名指望的童生,家裡有些錢,近兩百畝地,僱著長工,養著牛,是個鄉里富戶。

那個碘著肚子的中年男人,正站在院子門口,看到淡妝的張若華,他禁不住地堆出笑來迎接了,摸著她的手,討好似地要拉她上臺階。

這個男人,張若華在岑家遠遠看他的時候,覺得他是中年,現在近看,大約是五十都有了。他挺著一個肥肚子,細腿,但是臉上卻少肉,是一副瘦臉,顯出一點刻薄,兩條淡得幾乎消失的倒八字眉毛,眉毛間的褶皺可以夾蒼蠅,眼睛的眼白總比黑的多,只是看她的時候,像是和藹的樣子。

這男人恰好像梭子,上下兩頭尖,只有中間的身子是肥碩的。

張若華想抽出手,但是想到岑三狗那一句:“好歹糊弄一點錢,大約也可以給她換個薄棺。”

一時又傷心,又唾棄岑三狗的無恥,只是想到那個據說只是匆匆地稻草蓆一裹,就被岑三狗埋了的女嬰。她想:好歹……要有一副薄棺。

由此念頭,她沒有舉動,只是任由這梭子老爺摸著手,上了臺階,進了院子。

一進了院子,就有一個臉圓圓地,偏偏身子瘦得厲害,像一枚圓頭釘子似的老婦人迎上來了,她看起來大約也是四、五十歲,圓臉實在很和善,只是因年紀不小了的緣故,臉色有點青白色。她也笑著說:“哎呀,可真不得了。那鄉里竟然有這麼好看的。只是黃了點,需將養。”

只是她瘦得青筋都崩在上邊的爪手,要來拉張若華的時候,這個男人就把她拉到一邊,說:“你先去安排,夫人。”

原來這個就是錢家的正頭娘子,錢孫氏。

大頭圓釘子似的老婦人瞄了一眼張若華,笑著說:“好的。好的。”然後她就走開了,走開前囑咐在她身後站著的一個低眉順眼的小丫頭:“英子,你先準備點吃的,再去燒壺開水。”

那個叫英子的小丫頭,只有十四、五歲的樣子,穿著一身舊襖子,比張若華小一兩歲的樣子。她生得是個杏仁臉,面板是小麥色的,臉色是年輕人的紅潤,牙齒也不爛,只是眉眼之間總是怯怯的,眉毛天然地修長,柳葉似的。

但是說是丫頭婢女,她梳得頭髮又不太對。說是家裡的女眷,她又太低怯了一點。

等錢孫氏一走開,錢老爺走過去,極親密地摸著英子的手,說:“我出去的兩天,苦了你了。”

英子少女的手,被他老手摸著,她縮了縮,似乎想抽回手,但到底只是低著頭,說:“這是我應該做的。”看得出來英子對張若華很好奇,但她也不敢問,只是偷偷看了一眼比她大不了多少的張若華,低眉怯眼地說:“我、我去燒水。”

錢老爺又摟了摟她的肩膀,這才肯放開了。

張若華來到錢家的第一天,被安排去與英子同住。

英子住在一個陰暗的偏房裡。那偏房外面就是過道,窗前栽著一顆槐樹。

錢老爺原本是不同意張若華住在那裡的。這個曾表現得和英子親密的老男人,竟說這個地方陰氣太重,原不適合女人住,英子住住也就罷了,萬一張若華日後肚裡有了貨色,住在這裡就不好。

英子當時就在場,聽著這樣的話,她只是含著淚按太太的吩咐擦著桌子。張若華想:“這樣的話。英子不也是女人嗎?何以她住這裡就罷了呢?”

錢孫氏則說:“不成。沒有多餘的屋子了。就這樣。我使人砍掉那顆老槐樹,槐樹招陰積,砍了它,屋裡就亮堂了。”她朝向張若華的肚子瞥了一眼,說:“何況,還沒有定數咧。”

這梭子似地老童生覺得錢孫氏說得有道理,竟不敢違背了太太的話,就這樣定下來了。

那偏房裡除了一張榻,就只有一張木桌子,一展油燈,最稀奇的是一個木櫃子,竟然雕著花。

還好這榻是個通鋪的樣子,夠兩人休息的。

英子還是不大敢同陌生的張若華說話,她漲紅著臉,輕輕說:“你睡這。”

她抱著一卷被子過來,花紋一概沒有,但這那是慣常睡乾草堆棉絮的張若華沒見識過的軟和。後來,多說了幾句話,熟悉以後,張若華才知道這是英子一直不怎麼捨得睡的新被子。

這天晚上,油燈亮起來的時候,外面有人聲音不大的叫著:“英子,英子,你開一開門吶。”那是錢老爺的聲音。

英子正在油燈下做針線,聽了這話,她紅潤的臉一變,把針線放在桌子上,抱起自己的被子,躊躇半天,似乎是以自己的經驗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