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丁憂辭官,喜極而泣,慶幸脫口說:“唉,下官一度害怕您長住都城,不再回來了。”
“哪裡?我這不是回來了嘛。”
姜玉姝牽著女兒,叫上兒子,昂首邁進府衙大門,步伐堅定,“心願未了,即使丁憂,我也會回來,一邊守孝,一邊完成我的農桑拙作,留個紀念,等老了,閒暇時翻看翻看,不枉在邊塞生活了十幾年。”
“大人如此恪盡職守,實乃寧州百姓之福!”
“下官佩服。”
佐貳官吏七嘴八舌,連誇帶捧,愉快簇擁知州,不約而同,暗忖:哈哈哈,無需花功夫奉承脾氣陌生的新知州,省心省事,好極了!
對下屬而言,女官不收貴重孝敬、不貪財好色、應酬能推便推、端茶遞水捶腿捏肩等等更是一概免除,平日誰敢過分湊近?她只要求下屬安分守己,處事公允,賞罰分明,從不惡意刁難人,十分容易相處。
從此,姜玉姝娘仨長住後衙,兒子在城中學院讀書,另為女兒聘請西席,學琴棋詩書畫,也學天文地理算術農桑,她深深反感“女子無才便是德”一說,唯恐女兒長大隻知三從四德相夫教子、喪失依靠就無力謀生。
冬去春來,和暖南風吹完,轉為凜冽北風,邊塞田野幾經枯榮,光陰荏苒,當她完成《西北農桑輯要》時,三年過去了。
一晃眼,又三年。
陽春季節,萬物復甦,寧州處處生機勃勃。
晨光燦爛,照亮了鎏金的“寧州府衙”四個大字。
府衙大門,頻頻有人進出,除本州官吏衙役之外,其餘人需要通報,或遞名帖,或盤問記名等。
門房雜役跑腿忙至晌午,往來之人漸少,方有空坐在條凳上休息閒聊。
一中年人抖抖腿,“唉喲,忙了一上午,跑腿累得腿痠。”
“忍忍,兩刻鐘後就交班了。”
“最近拜訪知州的客人,實在是多。”
“咱們大人任滿三年,升遷了,月底回都城上任,同僚親友紛紛賀喜,肯定比往常熱鬧嘛。”
“說是道喜,實際十有八/九趁機套近乎,攀交情來了。”
“指望咱們大人提攜唄。”
一年輕人聊興奮了,掏出錢袋,得意晃了晃,“嘖,管那麼多做甚?道喜也好,攀交情也罷,只要給賞錢,我就樂意跑腿!”
“喲,小子,行啊,你今兒上午領了多少賞?”
“嘿嘿,不多不多,也就、就一兩。”年輕小夥含糊答。他見同伴起鬨嚷“請喝酒”,頓時後悔炫耀,忙收起錢袋,打岔問:“不知‘司農卿’究竟是管什麼的官?官位大嗎?”
同伴嘀咕幾聲“摳門吝嗇”,隨口閒談,“聽說是專門管農桑的。去年,朝廷設立了司農衙門,讓姜知州負責掌管,她是第一位司農卿,正四品,深受朝廷信任,屢次升遷,真個是‘巾幗不讓鬚眉’。”
“她丈夫更加有本事!郭將軍已經封侯了,鎮北侯,大名鼎鼎。”
“姜知州也不錯,兩口子都是有能耐的人。不然,哪兒來的‘寧州’?從前的圖寧縣,百姓窮,官府也窮,鬧饑荒,日子苦啊。”
“我小時候經常捱餓,親戚朋友也少有富足的,吃了上頓愁下頓,那滋味,夠難受的。”
……
下一刻,一輛馬車緩緩駛來,車伕勒馬,攙下一名身穿青色官袍的陌生中年人,其隨從賠笑走向門房。
方才拿出錢袋炫耀的年輕人立刻小跑相迎,搶在同伴之前,揚起笑臉,“這位爺,不知您來寧州府衙有何貴幹?”
來人擦擦汗,“我家老爺乃滁節知縣,專程拜訪知州大人,有事相商。”說話間,他遞上名帖的同時,悄悄塞了一角碎銀,“煩請通報一聲。”
門房熟練收下跑腿賞錢,歉意告知:“不巧,知州大人外出辦事,還沒回來。”
“啊?那、那怎麼辦?”
門房熱情洋溢,“無妨,小的可以幫您稟報同知大人,多半會安排客人住下等候。請稍等。”
“好,好,多謝!”
結果,滁節知縣喝了半天茶,又回客房歇了一覺,至傍晚時,知州仍未返回府衙。
暮色四起,塞外長風獵獵。
姜玉姝騎馬回城,穿過街市,街道兩旁商鋪林立,車水馬龍,行人熙熙攘攘,熱鬧極了。
寧州雖是塞外之地,卻盛產糧食,商貿繁榮,被譽為“塞外江南”,猶如一顆明珠,拂去蒙塵之後,熠熠生輝。
入夜,護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