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船,送這逃出火坑的女孩兒去投奔她從未謀面的舅舅。等這件事了了,她就該回去,跟白麓荒神去黃河一帶雲遊了。
琵琶已經乾透,螺鈿依然有著不能磨滅的寶光。錦衣女兒彈撥絃索,鶯啼燕嚦般唱道:“嘆心事宛曲,應怎的、忘江湖。看過盡千帆,雲深彼岸,霧浸羅浮。故人總隔流水,賦深懷,何處寄魚書?枝上幽思漸滿,願教鳴籟吹蕪……”
天上,飄下了第一片小雪花,緊接著,是第二片,第三片……江水無止息地流過去,匯入東海。鯉魚想起來了,從前有去過海里的魚告訴過她,無論是雲是雨,是霜是雪,是長江還是黃河,天下的水終歸一處。
琵琶聲停了下來。“神龍娘子,你怎麼了?”
鯉魚悵然微笑:“聽著這樣的曲子,突然好難過啊。”
第47章 同心
汴京城裡;日頭落了下來。寒風吹木葉,夕陽殘照,燒得汴河通紅。
謝子文白日裡和一幫衙內公子去西郊和瓦舍婦人打驢球;這會兒回抱琴樓;便嚷著要東西吃。慕容春華親自帶人過來,送飯食給白秀才。還在樓梯上;謝子文便忙不迭搶了個滾燙的七寶酸餡;在手裡顛了下;喊聲好燙,又放進嘴裡,嚼了嚼卻說:“慕容;好吃是好吃;可我怎麼覺得不如昨日的香甜?”
慕容春華失笑:“你是貓舌頭麼,這都吃得出來?洗菜、剁餡、做麵皮的人都沒變,火候也是一絲一樣的,只是鹽改用瞭解池鹽。如今不許民間私購西夏鹽,西夏的青鹽上個月就用完了,昨日白鹽也用完了。都說夏國青白鹽比解池鹽甘甜,果然不一樣。”
謝子文才到門外,就聽見裡面傳來彈琴的聲音。他一把推門進去:“好雅興啊,在彈琴?”
裡面卻是個不相識的白衣少年,二十一二歲年紀,正在彈一曲《高山流水》。他旁邊坐著個年紀略長的男子,跟他一樣穿著學子的白遙�潰���磺閭����戳耍�憷衩駁匾恍Α�
白秀才卻擺開了嚮慕容春華借來的茶具,正在為這兩位客人烹茶。
謝子文走過去問他:“這兩位是?”
白秀才笑道:“這兩位是我在書肆買書時認識的楊察、楊寘兄弟,也是來汴梁考試的。我要買的書只剩了一本,承蒙他們相讓。我們一見如故,一問彼此住址,才知道我們是這裡隔壁房客,你說巧不巧!”
楊寘彈完最後一段,起身寒暄道:“這位莫不是白兄的義弟?”
白秀才道:“正是我義弟謝子文。”
謝子文怒道:“說好不分大小,誰是你義弟!”
白秀才哈哈道:“我義弟淘氣,別見怪。”
謝子文知道在外人面前給他面子,便和楊察、楊寘問了好,伸手去翻案上新添的一部書:“就是這本?咦,這是什麼字?”
白秀才道:“是鳥蟲篆,我有一多半不認識呢。幸好問了人。”
楊寘點頭道:“書肆還有一個叫王安石的,也來京城考試。他是出了名的性子拗,沒說幾句就能把人氣著。今日一見,果然有些‘拗’,就愛扯古書上的大道理。可學問也是真好。”
楊察也道:“可不是,這書上的字,他全認識!”
白秀才道:“不過‘聞道有先後,術業有專攻’,你們二位知道的,他未必知道呢。子文,這兩位都是廬州人氏,學問出色極了!別看楊寘年紀小,他可是解元公呢。我有許多可向他們請教的。”
謝子文笑著對他二人道:“我這個兄弟待著呢,承蒙二位不棄,還請多教他些。”
楊察、楊寘辭謝說:“哪裡話,白兄學問極好,必會高中的。”
小廝見楊氏兄弟來了隔壁坐,便將飯食都送作一處。四人用了茶飯,楊氏兄弟和白秀才又談論了些書上的事,小酌了幾杯,便告辭回去。
楊寘抱起古琴,翩翩走出,真個意態風流。謝子文見他背影,笑說:“這裡叫抱琴樓,門口的對聯就是‘我欲醉眠君且去,明朝有意抱琴來’,今日倒真有個抱琴歸去的。”他掩了門,便掏出羌笛摩挲。
白秀才搖手道:“免了,我還沒有醉眠,要複習功課,不聽你擾民。”
謝子文惱得伸手掐他:“你有功夫聽別人彈琴,沒功夫聽我吹笛!”
正廝鬧著,有人敲門問:“子文在麼?”
謝子文答應著去開門,卻是一臉嚴肅的鳳清儀。
鳳清儀一向活潑,面上總帶三分笑,還從沒這麼一臉嚴肅過。謝子文退了一步:“哎!該不會我們今天掀的,是你的攤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