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愣了半晌,噗嗤一聲笑出來:“素錦,你該不會是閒得無聊,從哪找了個丫鬟來消遣我吧?還將她扮得這樣,虧你想得出來。”
我抽了抽嘴角呆在原地。這事兒鬧得,原本是故意報出顧小姐的閨名來提醒蘊華,沒想到他壓根兒就沒記住人家名字,我又正兒八經地搬出昨日茶樓的事來提醒他,他卻當我是拉了個丫鬟來與他開玩笑,這究竟叫人如何是好喂!
正苦思著該如何向他解釋,顧小姐已搶在我前頭,說出了進門來的第一句話:“你們太欺負人了!”
沒等我們反應,她已抬腳跨出門檻,捂著臉淚奔了。
門外的司琴趕忙追出去:“天琳小姐,您的傘忘在我們夫人房裡了,誒,天琳小姐,您慢些,等等啊”
我無語地望著蘊華:“你真是太傷一個姑娘的心了。”
他抬眼看了看門外,表情並無多少變化,只抬了眉毛問我:“昨日你不是說與這位顧小姐不過一面之緣,並不相熟,怎的今日一早就姐妹相稱了?”
我默了一默,覺著此事不僅曲折離奇,說出來又駁了顧小姐面子,如此行事不大厚道,便決定隨便編個緣由。在心中掂量一番,我說:“哦,今日一早她來府上尋我品茶,我見她這身打扮十分新穎,便同她探討了一陣穿著品味方面的心得,探討完雙雙覺得相見恨晚,就乾脆姐妹相稱了,顯得親厚些。”
他施施然從榻上走下來,輕飄飄道:“你們二人的品味倒是分外特別。”說完自顧自地踱到桌邊去倒茶喝。
我腮幫子酸了一酸,心想這顧小姐的品味如此獨特,簡直是驚為天人,我斷然是及不上她半分,若不是想替她保全面子,也不至於如此犧牲,既已當了這個冤大頭,也只得默默地受了。於是乾乾笑了兩聲:“哪裡哪裡,蘊華君過譽了。”未免他繼續同我探討下去,我趕緊轉移話題:“俞管家沒為你安排丫鬟麼?受這麼重的傷怎的不好生躺著,還自己下來倒茶?”
蘊華笑了兩笑:“這茶是倒給你喝的,站了這麼久,不累麼?”他朝我招招手:“過來坐兒罷。”
我愣了一愣,經他這麼一提醒,這才發覺站了這麼許久,確實有些腿痠,便隨了他的意,極配合地坐了過去。
他踱到窗邊去望院中的一樹白梅,涼風灌進來,撫得桌案上的宣紙翻了兩翻,發出細碎的嘩嘩聲。他語調淡淡的:“早些年在戰場,曾受過大大小小的傷無數,許是我這身子早已習以為常,這點傷倒是無甚要緊了。”
我啞然。
一直以為他是江湖中哪家門派的掌門或是少主,不想這答案竟是大相庭徑,看來我果真是話本子看多了。聽他這麼一說,我即刻訝然道:“蘊華君原是軍中將士麼?不知跟的是哪位將軍?”
他沒有立刻回答,半晌,身下玄色的袍子動了動,蘊華緩緩道:“如今黎國太平多年,這些個陳年舊事不提也罷。”
我暗暗稱奇。只要是上過戰場的,哪個不是神乎其神地講述自己的英勇事蹟,蘊華卻靜默寡言不願再提,想必這其中是包含了許多苦楚罷。又回想起他昨日說的那位死去的姑娘,便猜測這位姑娘該是在等他還鄉娶親的途中悄然病逝。真真是紅顏薄命。
未免他傷感,我趕緊賠笑道:“那就不提,呵呵,不提。”
將將說完這句,一個黑乎乎的影子閃進來,帶起一股涼風。我驚了一驚,條件反射地起身後退一步,不期然帶倒身下的板凳。那黑影回過頭來,瞧見一臉驚悚地我,也愣了一愣。
相比我們二人,蘊華卻十分淡定,不緊不慢地轉身,過來替我將歪在一旁的板凳扶起來,笑著道:“多大個人了,還這麼不小心。”
我呵呵笑了兩聲,訕訕地坐回去,覺著有些尷尬,又低頭去飲杯中的茶水。
他踱回桌案後坐下,朝黑影道:“什麼事?”
黑影反應過來,趕忙嘩啦一聲跪下,呈上封封了火漆的信件,恭敬道:“公子,帝都來的急件。”
蘊華不動聲色地接過,拆開看了一陣,看完取出火摺子將信件燒了個乾淨,又抬手去觸桌案上的狼毫。我猜他大約是想回信,便覺著留在這裡不太方便,於是頗自覺地起身打算迴避。將將走到門口,他從桌案中抬起頭來,極自然道:“素錦,過來替我磨墨罷。”
我暈了一暈,他這也喚得忒順口了些,若要磨墨大可召門外的丫鬟進來,況且他這護衛也不是個缺胳膊少腿的,何必偏偏要喚我去,莫非是覺著我比他們磨得好些麼?儘管不大情願,但人家既已指名道姓地喚了我,也不大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