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含元殿上弒君一劍,元某事後輾轉思量,都覺得太過意外。寧王擅深謀,且內斂穩重。他若要殺先帝取而代之,絕不會在眾目睽睽下,以玉劍擊之。此法太過意外魯莽,若是不成,寧王被擒,毫無退路。”
維桑略略低下頭,唇角笑意輕忽:“大人焉會不知一個道理,富貴險中求勝。寧王若是不冒險,又怎麼能一擊即中?”
元皓行笑了笑,“那時朝廷勢力此消彼長,暗流湧動,先帝、寧王自然各自有其擁護者。寧王若是險中求勝,就必然布好下招,絕不會任由禁衛軍將他押入天牢——須知即便在天牢中呆上半日,也有被殺的危險。”他頓了頓,意味深長道,“我元家世代在晉朝為官,多少也有些人脈和暗線,郡主大婚前幾日,並無收到任何寧王不軌的線報,若說籌謀這樣一件大事,卻沒有絲毫痕跡,我卻是不信的。”
江載初曾在天牢中呆了一日一夜,直到被部下救出。被劫出時,他已被嚴刑拷問,那樣強悍的性子,竟也暈去了好幾回維桑是頭次聽元皓行說起,怔了怔,眉宇間滑過一絲不忍,卻被他收捕在眼中。
“那麼或許便如大人所說,或許寧王心中喜歡我,因我要嫁給別人,心中一時不忿罷了。”
“這個說法元某也曾想過,可郡主或許還是不瞭解寧王。以他當時在朝廷的地位,因在關外大敗匈奴,聲名威盛,手中權勢更是煌煌,先帝雖然同他不睦,真正要為難他,卻也是頗難——寧王若真心想要同你在一起,送你來京城路上,大可尋個藉口,與你遠走高飛也不是難事。可他偏偏將你安然送來了,可見當時並非意難平。”
維桑依舊不語,神色平靜,唯有長睫垂下,遮掩去此刻心事。
“寧王並非是一個會因一己之私,陷天下於大亂之人。他會這樣做,唯一的可能,便是身不由己。”
“想不到元大人對寧王評價如此之高。”維桑輕聲道,“只是三年前弒君那一劍,內情如何,元大人若要知道,只怕得去問他自己了。”
“若有機緣,自然是會問一問的。不過元某後來想了想,新帝登基,寧王反出,晉朝亂局已成這樣的局勢中,唯一獲益的,便是蜀地了。”元皓行悠然道,“這三年,朝廷頗有些自顧不暇,若我記得不錯,只怕蜀地稅賦三年未曾催收了吧?”
維桑身子微微一顫。
“若是按照這個思路想下去,寧王弒兄,所有人將注意力放在他們身上,倒的確沒有人再想到曾有這麼一件郡主入宮之事。自然,朝廷的怒火也不會再遷到川蜀去。”
“再者,我輾轉找到了那柄玉劍。那把劍上,自然是有先帝的血,也有寧王在含元殿吐出的那口鮮血。”
“過了近一年時間,竟然很容易分辨出寧王吐出那口血——鮮紅一如當日吐出之時。問過了巫醫,方才知道寧王當時中了一種極為罕見的蠱毒。”
維桑霍然站起,冷聲道:“大人心中既有決斷,何必又來問我?!”
元皓行依舊坐著,心平氣和道:“郡主這般反應,元某心中便更確定了。”
維桑緩緩坐下來,“這件事過了這麼久,元大人追究還有什麼意思?”
元皓行興味盎然地看著她,笑道:“假若元某推斷的一切無誤,時隔三年,寧王竟不殺你,可見郡主在寧王心中所佔分量。”
“大人想要以我來跟寧王交換?”
“若說要交換什麼,元某總得先弄清我手中籌碼的價值罷”
“大人可知我本有機會逃跑,卻心甘情願被抓?”維桑眉眼舒展,如願以償看到元皓行眸色中那絲警惕。
她有意靠近他,壓低聲音道:“大人或許不知道,很快,我對你來說,便沒有絲毫價值可言了。”
元皓行念頭轉得極快,“郡主想要尋死麼?恐怕也沒那麼容易。”
維桑只覺得喉間一陣微癢,不由重重咳嗽出聲,這一陣咳嗽遠比之前的都要厲害上許多,聽得元皓行微微皺眉:“你可是著涼了?”
“稍稍有一些,不礙事。”她的面頰略有些潮紅。
“郡主還是好好休息吧,明日我會讓軍醫給你看看。”他終於站起,徑直道,“不日大軍便要啟程,郡主於我大有用處,身子還是要保重。”
雖然在長風城下不過一日,維桑卻已看出來,晉軍並沒有要全力攻下此城的意思,倒像是在調整戰略,稍事休息。
“你不要這長風城了?”維桑皺眉問道,“我本以為你會強取而下,直搗他的後方。”
“你我能想到,江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