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開始拘謹,到後來慢慢地有恃無恐,她覺得這樣的幸福和幸運,來得實在太過輕易。十多年未曾這樣的被一個人寵著,她自知常常做些刁蠻的事,並不是她天生刁蠻,只是想試探他的底線而已。
可每一次,他都不會生氣,眼神看著她,更像是看一個孩子。
現在,他皺了眉,聲線冷淡:“你不要去見她。”
薄姬手一鬆,軟布啪的一聲,落在水池內。
此時的書房內,江載初推門而入,麾下諸將皆已齊聚,一時間沒了聲響,只聽聞他腳步不急不緩走至案前,指著輿圖,沉聲道:“我已考慮清楚,大軍明日開拔,這一次,直取皇都。”
即便勇猛好戰如孟良,也倒吸了一口冷氣,更遑論其餘老沉持重的將領,心中顯然皆有無數疑慮,只是憚於上將軍威嚴,斟酌著不知如何開口。
江載初將諸將的反應盡收眼底,卻只抿唇輕笑,修長指尖觸在羊皮紙製成的輿圖上,沿著山巒起伏、河流彎道一路往上,直到皇城,輕聲道:“兵分兩路,這便是第一軍出兵的路線。”
“這,這不是繞了很多路麼?”孟良皺眉道“上將軍,最短的路線,應當是從長風城出,一路經寅水、太原、雁門,直取皇城。”
“最短的路線,卻不是最快的。”江載初目光巡視眾人,顯然並非在對孟良一個人講,“太原雁門皆是易守難攻之地,雖說並非打不下來,卻足以給朝廷準備的時間。而這一條路,雖然難行,卻少有人經過,守將及兵力也不足為慮。”
“我們的騎兵足夠精良,快速突進,十五日內就可抵達皇城之下。這時朝廷恐慌,元皓行必然命各地出兵勤王,此時的太原、雁門、平城等地軍隊開拔往皇城,守備空虛,第二軍從孟良講的這條路行軍,當可輕鬆取下這數個關口。”
“此時數支軍隊必然回趕,騎兵繞過皇城,前後夾擊,先將這幾支軍隊剿滅。剩下的皇城,便如探囊取物。”
“呵”
“這樣啊”
諸人皆是帶兵打仗的行家,茅塞頓開——這條路不是沒人走過,卻是從未被人用作兵道。
輕輕感嘆聲中,人人心中默唸的,卻是一句:兵行者詭,眼前這舉重若輕的男子,卻著實是這兵道的大家。
“上將軍,我還有一事不明。”關寧軍統帥連秀踏上半步,“原本我們取下長風城即刻出兵,才是最好的時機。為何卻又要拖了這幾日,給朝廷準備的時間呢?”
江載初面容平靜如水,似是輕輕掃過了立在一旁的景雲,開口道:“我特意給朝廷留了這幾日的時間。”
“若是取下長風城即刻出兵,朝廷上下絕無二話,定然即刻調兵遣將前來圍堵。若是給了他們幾天時間”江載初唇角露出諷刺淡笑,“元皓行和太皇太后那一派系必然會起矛盾。”
景雲一直沉默著,直到此刻,才明白江載初的真意。
太皇太后的兄長周步銀如今是丞相,為人傲慢狂妄,卻因是外戚,且控制著小皇帝,權勢滔天。青年官員的首領元皓行心思縝密,手段周全。兩派之間爭執不斷,常常勢同水火。
江載初取下長風城,並未即刻北征,並非為了女人衝昏頭腦,失去戰機。
相反,他是刻意留給朝廷這兩派內訌的時間,坐收漁翁之利。
這般一想,昨晚自己實在是太過唐突,也太過淺薄了。
“關寧軍的騎兵,我素來信得過。”江載初笑著指了指連秀,“阿秀,你跟著我,咱們辛苦點,皇城下跑一趟。”
連秀雙眸放光,大聲道:“是!”
“至於第一軍,景將軍,交給你了。”他淡淡抬起頭,望定景雲,“我會將虎豹騎神策軍整編後交給你,第一軍七日後出發。”
能夠感受到同僚們羨慕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景雲只覺得氣血激昂,單膝觸地,低聲道:“定不辱上將軍期望。”
他想起剛起事那個夜晚,江載初與他商討佈陣,末了輕道:“阿雲,連累你跟著我,腦袋說不定也會不保。”景雲只得嘿嘿一笑,“殿下,我不怕死。”
整整三年的時間,上將軍麾下良將愈多,可所有人都知道,能令上將軍將性命託付出去的,也不過一個景雲罷了。
軍令已下,後續籌備糧草、繪製行路圖的事便一一由部下領去,江載初獨自一人坐在書房內,聽到侍衛來稟報:“厲大夫看過了韓姑娘,在門口等著。”
厲大夫原是京中老御醫,告老還鄉之後回到江南。又因為江載初起事,老人家不請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