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就沒有訊息,這會兒好容易宮裡有了動靜,正準備這孩子生下來就接到自己膝下撫養,誰知道居然就會小產了,傷心失望之下自責管宮不力,將自己的宮人都責罰了好幾個;又因為傷心過甚病倒,不得不靜養一陣子,宮裡的事兒只好交給賢妃暫時來處置著了。
如此一來,宮裡頓時冷清得像個墳墓一樣。皇后的紫辰殿閉門謝客,宮人也換了一批,等閒人都見不到,就連承平侯夫人遞牌子想請見,都被太后以養病為由駁回了。繡婕妤從留香殿遷往碧香宮,那地方在最北邊兒,幾十年都沒人去住了,說是冷宮也不為過,據夜間打更走過的宮人們私下裡說,有時候晚上會聽見繡婕妤的喊聲,不是叫著“鹿”就是喊著“鼠”,冷宮裡老鼠是有的,可怎麼會有鹿呢?所以他們推斷,繡婕妤八成是因為小產了傷心太過,已經有些神智不清了。
既是這樣,那賢妃雖然掌宮,可要管些什麼呢?哦,你說還有位文才人?不幸文才人好像神智也不大好了,聽說繡婕妤小產後,文才人日日都在喊什麼報應,你說這不是有些糊塗又是什麼呢?所以賢妃如今,每日裡就是顧著一個病人和兩個瘋子,幸而這三家都是閉了宮門自己過日子的,所以她真正能做的事,也不過就是每天去給太后請安罷了。
不過這種冷清日子也過不太久了,太后已經說了,後宮凋零如此,實在太不像樣,選秀,馬上就要選秀!現在就準備起來,一旦過了先帝週年,也就是六月底七月初吧,立刻就開始大選,到時候,賢妃就英雄有了用武之地了。至於賢妃本人會不會因為自己派上用場而高興,那——就不得而知了。
對於選秀之事,新帝本人倒不甚在意,反而是準備要出巡山東了,說是要親自去看看山東的考場。
是的,鬧出科場舞弊一案之後,齊峻就下令本屆秋闈春闈全部作廢,重新再來。因為是重考,所以也不必非要等到八月,就六月考秋闈,明年再重補春闈。因這次揭破舞弊案的重要證人中有幾個山東考生,所以他就準備去山東看看。這也是為了要公平的意思,雖然這幾個考生作證有功,但為防著考官討好皇上而破格錄取,皇上準備親至山東,看著考官們批卷。
當然,這些理由都是冠冕堂皇能拿到桌面兒上來說的道理,至於私下裡的原因——唔,國師算是知情者之一。
“歷朝後宮,妃嬪之間相互傾軋都在所難免,朕只是覺得,朕後宮只有這寥寥數人,該是能好些的罷?”將要出巡的皇帝倚在榻上,難得一見地有些疲憊倦怠之色,“想不到麻雀雖小,五臟卻是俱全哪”
這話說得既是諷刺又帶點自嘲,知白同情地摸了摸他的頭髮:“不患寡而患不均,這也是人之常情。”
這安慰實在是不像個安慰,齊峻苦笑一下,把在腦袋上亂動的手拉下來握在自己手裡,才覺得心裡安定了點兒:“我只是覺得奇怪,文繡怎會是這副樣子?打小兒她就伺候我,那時候葉氏勢大,我身邊多虧了她和馮恩忠心周旋,原想著她也是良家子,待登了基我提拔她做女官,將來指個侍衛或者小官,風風光光地嫁過去做正頭夫人豈不是好?就連嫁妝,我都替她想過了。”
他不用“朕”自稱的時候往往語氣低沉,知白與他元氣相合,雖不會察顏觀色,卻天然便有三分共鳴,於是伸出另一隻沒被他握住的爪子,又在齊峻頭上胡擼起來。
齊峻對此哭笑不得,乾脆就由著他去折騰自己的頭髮,自己反而往下躺了躺,枕到了知白腿上,繼續道:“後頭她將鹿蜀烙在了自己身上,我不是看不出她用了手段——你若繪了這樣的靈物,自然是給我用的——只是念在她一片忠心,若只是想求榮華富貴,我也是給得了的,成全了她,也算全昔日主僕之情。何況我也確實要有子嗣,不然這江山付與何人?太后為此都快要著了魔障了。”
知白聳聳肩:“子女之緣只是一世,陛下將來龍馭上賓,江山便不是陛下的江山了。若託付這江山只為血脈,則子孫未必是能治之人;若託付江山是為百姓,那隻要不是所託非人,誰之血脈又有何妨?”
齊峻頭一回聽到他這樣一本正經地說出一番大道理,不由得睜開眼睛盯著他臉上看:“這是誰教你的?”這番話說出來,居然視帝王血脈如無物,可是大逆之罪。若是人人都持此論,天下還不亂了套?就連平王,只怕也會覺得有了大好的藉口。
知白卻撇了撇嘴:“哪裡還用誰教呢?自黃帝起,天下之君賢者為之,堯為覓明君,曾將天下讓於許由巢父而不可,後自田畝之中擢拔虞舜,將己子丹朱放於外,舉虞舜為帝。這個雖說是以婿為帝,卻是堯為考